这话谢霜也是爱听。
谢霜夫妻留下来用了一顿膳,程晏等他们走后,对妙娘赞道:“沈姐夫实在乃真君子。”
“我看也像是,我谢表姐提起姐夫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真君子才会对自己的老婆好。”妙娘笑道。
程晏挑眉:“那可未必,大奸臣严嵩对糟糠之妻也不离不弃啊。”
他那点小心思,妙娘再知道不过了,于是故意道:“我看全天下应该没有晏郎再好的夫君了,谁的夫君都比不上我的夫君。”
程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随即,程晏又拿了帖子给她:“林寒哲的夫人诞下一子,你看着送洗三礼吧。”
“嗯,好。我听说林夫人生产很是顺利,哎呀,我要是这般就好了。”越临近产期,就越是担心。
程晏知道她担心什么,也安抚道:“其实难产的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很顺利的,就像三弟妹和林夫人啊,所以你不要害怕。”
妙娘点头:“但愿如此吧。”
但就在妙娘放心下来后,却没想到韩渭的一个小妾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这个小妾还是韩渭很喜欢的,韩渭还为她办了一场稍显隆重的丧礼,对程晏等好友提起来颇为惋惜。
本来一直觉得这种难产或者生产时发生意外的事情很难发生的程晏,也有点恍惚了。
韩渭喝醉后,嘴里还喃喃,“大家都说保孩子,可惜孩子没保住,大人也没保住。”
闻言,程晏愣在那里。
他害怕也在逃避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寄希望于妙娘能够顺利生产,但倘若不能呢?他会保谁呢?
保大保小
一轮残月当空,密云遮天蔽日,星星点点的疏影落在竹林,越发显得幽静宁谧,偶然还能听到虫鸣,程晏与其父程添对坐。
程添美须垂到胸口处,即便五十多岁的人了,依旧双目炯炯有神,看的出年轻时是个怎样不凡的美男子。他虽为程晏嗣父,但对程晏的影响比生父影响还大,程晏生父乃谦谦君子,淡泊名利,从来以和为贵,于仕途上没有任何眷恋,因此在其父告老还乡之后,本人也随着回家去。
但程添不同,他生的伟岸,气度不凡,且做事雷厉风行,但凡别人要拖日久之事,他必定是能当日事毕就事毕,且性子和其兄上下修好完全不同,他是有名的干臣。
其兄程清下野,他依旧不动如山,可见其本人也实在是有本事之人。
他执起桌前的清茶,抿了一口,却露出萧瑟之感。
程晏不忍,忙道:“老爷何故如此?当今天子乃是明君,一切都由他乾纲独断,做臣下的岂不是还松快些。”
这是安慰之言了,先皇在时,尚且还算得上垂拱而治,而本朝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藩王升任,却有酷吏之感,令上下无不担惊受怕,不少官员受不住,多次辞官,这也是为何辽东巡抚派了三个人,这三人都装病,最后还是程添的亲家顾清沅主动请缨。
但这样也就罢了,当今天子虽然聪慧,但却自私自利,又好权柄。
此话却不是程添能说的,但程晏亦能意会。
起初那几年,天子看起来有明君气象,虽然手段残酷些,但大家亦能接受,但这几年却慢慢的开始扶植次辅元辅相斗,六部也不能同心协力,反而官场倾轧比比皆是。
“以后朝廷之上,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啊。”程添言语中有服软之意。
这是以前程晏不曾听到过的,在他眼里程添威势极重,有年轻人都比不上的干练,现下却如此,让程晏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劝道:“老爷何必如此,朝廷还得仰仗您啊。”
却见程添摆手:“我已经有了退意,如今死乞白赖的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想为你强撑罢了。”
“老爷。”程晏闻言很是感动。
程添笑道:“家中有你大伯父在,我和你娘就先陪着你们,等你媳妇儿生下孩子,我和你娘再含饴弄孙,也算是难得三世同堂啊。”
这就更是程晏所期望的了,“儿子一切惟仰赖老爷。”
“也不必如此,我若退下来,就不会再指手画脚,你愿意做什么,一切随你自己。”
程添和兄长不同,他在位时,从不说什么要替子孙打算好一切,甚至程晏乡试也毫无关照,但卸下一切官职后,却愿意帮扶儿子,这不仅是公私分明,而且对程晏帮助更大。
要知道现在一幕难寻,而程添位极人臣,有他在,自己只会如虎添翼,况且程添乃自己父亲更会不加任何隐瞒,程晏不由得大喜。
他想其实若晷哥那时坚定留在翰林院,想必伯父也会为他保好下半辈子的,虽不至于位极人臣,但也肯定在京中有一席之地,但晷哥偏偏不相信大伯父,又怕被牵连,居然投靠韩家,韩家固然也会扶持他,但是出了韩氏的事情,怕是再要回京可就无望了。
此等微妙,怕是晷哥也已经领会,故而临走之前送上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