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安,大明宫宣政殿。
天才蒙蒙亮,殿外百官已等候在列。
此处本是大唐天子受朝之地,但如今已取代昔日较狭窄的含元殿,早朝一并在此。
仗卫林列,文武四品以下依班序立于庭,侍中内外呼应,天子缓步自两门出,升御座。
侍中宣朝。
于是,众官于在各自座椅落座。
众官中,谏议大夫魏征起身而出,他咳嗽了两声,忍住身体不适:“蝗灾肆虐,民不聊生,河南道郓州刺史贾粱庸、亳州刺史黄齐山瞒报灾情,消极应赈,欺上瞒下,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据河南道监幽卫沿各县、镇、村统计,十一月初至十二月初,郓州因蝗灾传播疫病饿死、病死七千六百余人,亳州更是有数股盗匪因此横行,邪佛黑幢天子信徒再次作祟,九幽山也四处出没,前隋余孽兴风作浪,百姓死亡近万人,更有数千平民被邪佛蛊惑,大建淫祀!天怒人怨!”
他带病面容蕴含怒意,声音略显嘶哑:“臣,请斩贾粱庸、黄齐山!以正视听!安抚民愤!”
魏征杀气腾腾,让一干朝廷大员都噤若寒蝉。
谏议大夫执掌朝廷议论,更是言官之首,比御史台的御使大夫更为清贵,上监天子言行,下查百官风化政务。
坐于御座上的天子目光沉敛,慢慢道:“此事朕正困惑,河南道死了那么多百姓,朕却在半个多月后才知晓……在座诸位,你们是大唐栋梁,国之重臣,正所谓兼听则明,对此有何看法?”
下面鸦雀无声。
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持续了半刻钟。
大唐国君终于再次开口。
“着龙武军出京,带贾粱庸、黄齐山,由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三司会审。”
“召河南道节度使张介然回京,令观察使诸遂良暂领河南都督府,总办应对蝗灾诸多事宜,便宜行事。”
天子轻飘飘做了决断,堂下相关众官纷纷领命。
“禀告陛下,如今蝗灾紧迫,三教修士无法参与应对,需加快赶制应对虫患之器。请陛下能准工部暂停此前船只建造,拨付款项,鼓励匠人全力赶制驱逐虫患之器具,应对眼下蝗祸。”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陈宪。
他正色道:“不到万不得已,国运不可动,工匠历来诸多奇思妙想,反倒是可能有奇效。”
中书舍人薛稷起身:“陛下,薛稷认为,陈侍郎此言差矣。士农工商各有所职,匠人身处长安,甚至未曾亲眼目睹河南虫患,以至于根本不了解蝗灾之恐惧,如此闭门造车,实乃下策。”
陈宪一听,压着火气道:“那要到听听薛大人高见!”
“高见谈不上,薛稷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摸了摸胡须:“此前就曾听闻,未有智慧的野兽不会遭天劫反噬,广州海外南蛮岛屿,有不少以虫为食的凶兽。不妨将其捕获,驱虎吞狼,岂不美哉?”
陈宪听罢哈哈大笑:“薛大人果然是久居内廷,凶兽一旦放出,其危害更甚蝗群,它们只知杀戮猎食,如何让它们乖乖吃虫?真正遭难的是百姓,这叫火上浇油!”
薛稷一时语塞,也反唇相讥:“不懂兵事与蝗灾的工匠,绝非良策。”
天子揉了揉额头。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发生了太多次,官员互相争辩攻讦,在朝廷早朝上简直是每日必备,但他还是有点烦了。
“既然两位都没有良策,那就先坐下休息,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天子发话,两名官员也只能闭嘴,再次坐下。
“诸位同僚。”
这次发话的人坐在第一排左手第一位。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慢慢站了起来。
房玄龄声音四平八稳:“据监幽卫观察与太史局推演,蝗虫群聚时,数量在三个月内便可增长二十余倍,密集程度可达到每一亩地五万只蝗虫。每只蝗虫每天可以吞食若干草木,每一亩地的蝗虫每日消耗的食物相当于二十二人的进食。”
“若虫祸占了一千亩地,便有五千万只蝗虫,每日消耗都是二万两千人份的粮食。”
听到尚书省给出的详细评估和数字,文武百官顿时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中哪怕有不精于算术者,但也知道这个粮食损耗量代表了什么。
蝗灾是另一种更加恐怖庞大的流民暴乱。
它们不仅吃掉可见的一切食物,还会制造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死者带来后续的瘟疫与盗匪……若是不能及时剿灭,后患无穷。
房玄龄陈述:“……蝗灾成因复杂,想要短时间消除却是较为困难,不过也不是拿蝗群毫无办法。”
天子催促:“房卿不要卖关子,快快道来。”
“是,陛下。”
这位当朝二相之一的左相继续道:“十日前,剑南道监幽卫益州司司都尉敖姝找到臣,告知成都府有奇人钻研出了一味针对蝗灾的药剂,名为「虫见愁」,调制成药水后,能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