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地铁里挤满了人。
因为上车早,夏棠抱着书包和卫川生的外套,在人堆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热门站点乘客来来往往,隆隆的行驶声里,她靠着椅背,怀里抱着的夹克外套后背绣着大幅色彩艳丽的夸张刺绣,看起来价格不便宜。
夏棠仰着头,有点后悔今天晚上。
应该好好说话的。
起码应该更心平气和一点,更有理有据一点,像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那样,表达自己作为一个认识很久的熟人,想关心一下他的近况。
但是。
她望着对面的站点。
前男友和前女友,好像本来就不是应该好好说话的关系。
手机放在口袋里,消息接二连叁跳出,文思思和王安柔都在询问情况,社团群里讨论起下一次聚餐。
卫川生过来问她,又怎么得罪了陆霄这位大爷,顺带嘱咐她,一定不要随便把那件外套洗了,放在太阳底下晒也不行,受潮更不行。
夏棠不想管他,把手机收回口袋,戴上耳机,用音乐隔开地铁里的人声。
刚才,卫川生在消息里说,明知道这位煞神脾气不好,为什么就不能稍微装一装,每一次都要把局面搞得这么糟糕,让他这么生气。
夏棠靠着椅背,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声,胸口钝钝地。
她也不想的。
她也想每一次都可以握住陆霄的手,想可以飞去他在的地方看他,想跟他父母扮一个鬼脸,告诉他们这个人已经归自己了。
但是,哥斯拉没办法养在纸箱里。
成年以前以为以后就可以轻易解决的那些事,其实一件也没办法解决,那些沟壑,只会在他们长大的过程里,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深。
世界上那么多人里,她见过面又知道名字的,或许有几百个,关心的,也许能剩下几十个,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过得好的,只剩下几个。
在八十亿分之一的人群里,唯独只有一个人。
她希望,能让他过得开心。
不要再天天那么不高兴,不用和家庭决裂,不需要忙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第二天和第叁天都是周末。
心情低落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疲惫,夏棠闷头睡了一整天,明明下周还有考试,却一点不想复习,过着标准的足不出户的颓丧生活。
新闻里仍然在报道陆氏的收购案,谈判陷入僵持阶段,财经板块十分关注,双方股价也跟着起起伏伏。
原本对收购进展报以乐观预期的声音,现在也都变成了壁上观望。
进展似乎并不顺利,评论员侃侃而谈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专业名词。
电视上还一闪而过了陆霄父亲的脸,这位上周还在欧洲度假的知名花花公子,近日也回到了总部,被人认为是事态严重到连空有股权的吉祥物,也得被拉出来应对董事会的人心浮动。
夏棠盘着腿,边吃微波炉速热的番茄肉酱意面,边看着屏幕里,貌似和自己的世界完全五官的消息。
到周日她决定振作起来,花了半天时间大扫除,把地板和墙壁仔仔细细擦过一遍,洗掉了换季的衣服,刷干净所有的鞋子。
烘干的衣服带着留香剂的味道。她拉开衣柜,柜子里不仅有她的衣服,还有陆霄的。
这家伙每一次来都会留下几件衣服,从春到冬,占据了衣柜里一整排的空间。
现在,站在这里,好像还能闻见他身上的气味。
夏棠缓慢垂眼,伸手摸了摸里面大衣的袖子,和颜色不一样,羊毛面料异常柔软,入手有温暖的触感。
她牵在手里捏了捏,又捏了捏,最后也没有拿出来,还是放在衣柜里。
好像关上门,那些气味就能永远留在里面。
打扫卫生时,她找到了林清让落在屋子里的打火机。
他没有再抽过烟,至少夏棠没有再见过他抽烟,但间隙里仍然喜欢靠在椅背上,拨弄打火机。
基于这个人的前科,夏棠仔细检查过,确认里面没有藏着微型摄像头,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才放到桌上,发消息叫东西的主人过来取走。
看起来只是个打火机,价格说不定相当贵。
消息发出去,没有回音。夏棠放下手机,懒得管这些富家公子哥会不会在意这种微薄的财产损失。
她踮着脚,把洗好的衣服成排晾在阳台上。半个小时后,有人按响门铃。
夏棠拍拍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开门,没防备地开口:“你的东西在——”
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终于看清楚陆霄的脸。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飞行员夹克,同样是黑色的长裤,个子拔高地站在门口,表情看上去还是和昨天一样,又漂亮又矜傲的眉眼。
夏棠立即噤声,比被按下停顿键还快,看着他,眨了一下眼。
两个人面对面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