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卫琼枝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届时就算她带着虎儿藏身一隅,也同样会被影响到。
裴衍舟仍不同意,继续道:“外面太危险,我离开之后,你们未必只能有片刻安宁。”
“与其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去面对。”卫琼枝忽然低头浅浅一笑,然而笑意很快便被她收敛住,轻声道,“其实回到利县之后,我总是梦到我娘——是京城那个,自从那晚她被囚禁宫中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我实在很惦记她,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从前既没有机会提起,那便算了,如今既然有回去的契机,那么我跟你回去也好,我的心是舒坦的。”
卫琼枝夜里做梦总是梦见庆王妃,若是普普通通的倒还罢,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梦,梦里的庆王妃双目流血,就一直这么定定地看着卫琼枝,似乎是口不能言,有时她梦里明明好好地和庆王妃坐在一起,却忽然能看见庆王妃的眼睛又开始流血,两颗眼珠子哀哀地望着她。
她总觉得,庆王妃很可能是出事了。
可是连庆王和宋庭元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没道理庆王妃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女眷却出了事,也是很不合常理。
听到卫琼枝提起庆王妃,裴衍舟蹙起眉心没有说话。
他来了利县之后便立刻与京中联系,到如今统共也收到过三次京城来信,信中对京城形势和人事皆有提及,庆王等写得明明白白,甚至连荣襄侯府那些人的去处也说得上来。
老夫人那晚与庆王妃同在宫中,又一同被囚禁于宫中很长一段时日,但在裴衍舟逃走后没多久,老夫人便已经被放了出来,毕竟关着一个年迈的老妇也没什么用,若说要威胁裴衍舟逼他马上出现,那荣襄侯府一府的人全都关在京城,老夫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根本没什么两样。
庆王妃的情形和老夫人应该也没什么不同,老夫人已经被放出来有些时日了,庆王妃却一直音信全无,难说是依旧关在宫里还是有其他事。
裴衍舟早想过了这一点,但是为了不让卫琼枝担忧,他便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卫琼枝又道:“毕竟还是我比较熟悉雾隐的习性,而且我们对雾隐的了解目前为止也终究只是一知半解的猜测,未必已经全部猜对,我跟着你一同回去,若雾隐又有什么状况我也能及时发现。”
裴衍舟不再反驳,他只是转而看向她,眸色如化不开的浓墨一般,沉声道:“你想好了,真的要跟着我一同走?”
“想好了。”卫琼枝毫不犹豫地答道。
“路上还是会有很多危险,可能我们根本到不了京城,”裴衍舟顿了顿,语气开始变得艰涩起来,“就算到了京城之后,我们也很有可能束手无策。”
只是凭心而已,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卫琼枝点点头:“没有关系。”
仿佛与外出游玩一次没什么两样。
裴衍舟叹了一口气,却又无奈地笑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卫琼枝到底是聪明还是愚钝,她有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便是心思澄澈又坚韧。
他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其他女子如她一般,肯定是有的,但他却肯定不会再有福气遇到第二个,所以遇到卫琼枝,他最开始总是嫌恶,如今想来恍若隔世,是那时的他无知蒙昧,不懂惜福。
他又思索再三之后道:“我们离开,把虎儿留在利县。”
“虎儿也和我们一起走,”卫琼枝已经比裴衍舟早一步打算好了,她果断道,“利县也没有能完全信得过的人,把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留在这里,极有可能人财两失,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被人卖了,况且又怎么跟人解释我们把孩子留下的原因呢,还有卫家那些人,所以不如跟着我们。”
“你舍得?”裴衍舟不禁问道。
卫琼枝眨了眨眼:“为什么不舍得?”
能够跟在父母身边,其实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虎儿根本就不算吃苦,所以她为什么要不舍得?
裴衍舟再度失笑,在卫琼枝面前,那个踌躇又瞻前顾后的人,仿佛竟成了他。
“也好,”他终于点了点头,“生死都在一起。”
卫琼枝也笑了:“还没有开始,谈什么生死呢?”
夜语
◎我们一定会平安的是吧?◎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 此事又拖延不得,早一日抵达京城便有可能少许多人受难,于是卫琼枝和裴衍舟一决定下, 便立刻准备起来。
这次不像上次从京城逃出来时那么匆忙, 他们要把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备上。
裴衍舟先开始是在家中画了从利县到京城完整的地图, 标注好了他们有可能会经过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城门关口。
他在烛下画图,卫琼枝凑过去看看, 又暗自佩服裴衍舟的记性,反正让她来记绝对记不住, 也画不出来,更何况裴衍舟自己都承认了, 他从来没来过利县,都是凭着从前看过的书籍图册才能记起来。
最重要的还是途径的城镇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