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清楚,我在怕什么。
表姐觉得我累,我也觉得自己很累,但是再累再苦,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偷得浮生半日闲,多好啊,咱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携手出游,只管吃喝玩乐,哪里管别的。
但不成啊。”
宋乐仪眉心一震:“你为什么——”
她没问完。
赵盈从来不会没有回头路。
昭宁帝那么疼爱她,她如今抽身而退,远离朝堂,照样是大齐最尊贵的永嘉公主。
她要上无人之巅,其实大可不必。
就算有朝一日昭宁帝宾天,新帝不是赵澈,只要一道遗诏,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照样牢牢握在手中。
然而她那样执拗,总觉得自己无路可退。
宋乐仪实在不懂。
但她不能泄赵盈的气。
于是收了声,住了口:“倒不如睡着的好。”
·
赵盈一行自京城出发,在官道上赶路三日,至于运河港口。
早有一应船只安排妥当,只等他们人到,即刻就能启程。
于是众人又弃车弃马,登船改水路继续行进。
入了秋后河上冷,到了夜间一起风更凉。
赵盈两辈子没能改掉贪嘴贪凉的毛病,一日吃多了果子,晚上起了几趟夜,又不肯穿好外衫,折腾了两趟,第二天就病倒了。
她这病说起来奇怪,随行的御医胡泰是御医院里的好手,赵盈打小有什么病痛都是他在看,素日请平安脉也是他,是以赵盈的脉案他是最熟悉不过的人。
原说只是感染风寒,静养上三两日,吃下几服药,也就好了。
可是自打他们上了运河赵盈病倒至今,都快有半个月了,眼看着扬州府就要到了,赵盈却日日不见人。
就连宋怀雍和薛闲亭每每要去探望,也都被挥春和书夏给挡了回来。
后来他们追着胡泰几次问,胡泰摇头晃脑的说还是要静养,恐怕是从没出过远门,又是第一次坐船,不适应,不习惯,兼些水土不服,小小的风寒,越拖越严重。
赵盈的脉象又一贯有热症,重药猛药下不得,眼下只能先温补着调养,等到了扬州府,安置下来,好好休息,慢慢也就好了。
他是不敢拿赵盈的身体开玩笑糊弄人的,可是这番说辞实在太像是敷衍。
薛闲亭急眼了两次,差点儿没跟他动手,还是宋怀雍和沈明仁一左一右死命拉着,才拦住了他。
大约又过了五六日,两岸已可见扬州风光,船只眼看着就要进了扬州港。
是夜,茜红纱帐后传出咳嗽声。
挥春和书夏守着夜,听见了动静忙就起了身,一个去倒茶,一个去掌灯。
船舱门不知是谁何时打开的,宋乐仪娇俏的身影闪过,又隐在夜色中。
赵盈白皙的腕子递出来,红纱趁着她肌肤愈发雪白。
宋乐仪撇着嘴:“别装了,快起来,明天就要进港口,大哥都安置妥当了,让我来叫你。”
茜红纱被赵盈从里面拉开,露出她一张笑脸,小虎牙露出一半来。
那红润的面色,哪里像是久病卧床之人。
她探出半颗小脑袋:“沈明仁呢?”
“胡御医给他吃了点东西,睡的沉着呢。”她说着从挥春手上接过赵盈的衣服,给她披上穿好。
赵盈才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书夏忙蹲下去给她穿绣鞋。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交代:“你们两个别露了馅,好好配合胡御医,不然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回来就把你们撇下,丢在扬州府,再不带你们回京去。”
两个丫头一脸的苦相。
事儿是早吩咐过的,可公主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就算身边有世子和宋家少爷姑娘护着,那没个伺候的人跟着,她们也还是不放心。
书夏闷不吭声只点头,挥春一面给她穿戴整齐,一面想说话。
宋乐仪欸了一声,虎着脸等她:“早说好的事,你别临阵多嘴,大晚上的闹起来惊动了人,明儿就把你扔下。”
入城
夜里安静,宋乐仪带着赵盈从船舱出来,轻手轻脚的去了船尾的方向。
薛闲亭一身玄衣在小船上等她们,见了人来,动作也不敢太大,只递出去手,把两个姑娘从大船上接了下来:“你表哥说住的地方也安置好了,只是入夜前去不太合适,恐怕惹人猜疑,咱们先上岸,寻了客栈住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