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其暗格中信中,崔钊行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上就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故事说来也不算十分长,且孙长仲得知的一切也都是从信中而来,细枝末节未必清楚。
十九年前,先帝生母孝仁太后薨,崔钊行的外室却在国丧其间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崔高氏和崔钊行成婚已经有两年多,一直无所出,所以崔钊行十分舍不得让外室落胎。
后来胎儿渐次成型,崔钊行请了大夫诊脉,的确是个男胎,他把大夫扣在外室宅院中日日请脉,等到孩子平安降生后,杀人灭口,抛尸荒野。
那个孩子就是他现如今的长子,和崔氏夫妇一同被押解进京的清河崔氏嫡长子崔慈之。
国丧其间怀上的孩子是见不得光的,被人察觉就是杀头的大罪,崔钊行那个外室当时并不知道他杀大夫灭口的事情,所以仗着这件事跟他闹,非要崔钊行抬她入府做妾。
崔钊行心狠手辣,一剂毒药送了那女人归天。
儿子他舍不得害,崔高氏又最是个懦弱没主见的,纵使恼恨,可一则大概怕他也毒杀自己,二则崔慈之的身世一旦暴露,她也要跟着崔钊行一起倒霉。
竟也就这样糊里糊涂接受了崔慈之的存在。
崔钊行为万全,在一年国丧期满之后便对外宣称崔高氏有孕,而后以静养的名义,把崔高氏送去了陪嫁的庄子上,之后从乡野间买来一个婴孩,待到崔高氏“生产”之日,便“生下”那个男孩儿来。
故事大概其听了个明白,宋乐仪听了个胆战心惊。
人命对这些人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她想起那个被崔钊行买来瞒天过海的孩子,眼皮突地一跳:“那个孩子,后来去了哪里?”
会背叛吗?
没有价值的一切,都是不配存在于世间的。
似崔钊行此类人,一贯奉行皆是这般原则。
赵盈心下清楚,宋乐仪也未必不知,只是忍不住,总要多问一句。
她也是于心不忍,打断了:“这一切和孙其又有什么关系?”
孙长仲起先摇了下头:“关系不错,很多事情孙其都有帮忙,我看那些往来信件的意思,崔慈之当年藏身之所孙其知道,崔钊行他杀人灭口,那个大夫还有他的外室,事后平息风波孙其也没少出力,是在替他兜底。”
孙其替崔钊行兜底?
这玩笑就有些大了。
十九年前孙其算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他给清河崔氏家主兜底吗?
人走茶凉都是世易时移,十九年前的清河崔氏比现在还是要强上不知多少的,而彼时的孙其……
“不过十九年前孙其刚入朝不久,姜承德虽是他座师,我隐约记得也不是在他一中榜就提携。他最早是外放做官,之后才凭借姜承德一步步爬回京城,进了工部,坐上工部侍郎这个位置的。”
而十九年前孙其应该正好是在清河郡治下故城县做县令。
故城县地理位置特殊些,整个县城其实应该算是一分为二,南部属山东布政使司东昌府武城县,北部属北直隶省河间府景州故城县,但郡所是归于清河郡。
孙其当年没能与河间府辛氏勾搭上,倒搭上了崔钊行。
可他本不必借这些外力。
赵盈捏着眉心,觑孙长仲一眼:“你上次说,第一次发现孙其书房暗格的书信,是他和刘寄之的书信往来,他明面上是姜承德的人,私下里却一直是在替刘寄之办事,对吧?”
孙长仲忙不迭点头说是:“后来刘家出事……”
赵盈挥手打断了他。
这些后话用不着他聒噪。
孙其的背后有刘家和姜家,早已不复当年盛况的清河崔氏他也未必看在眼里,可他私下里替崔钊行做过这许多丧尽天良的勾当,那只能说明当年他被外放,本就是刘家或姜家有意为之。
清河郡,故城县,有趣。
无论河间辛氏,清河崔氏,哪怕是清河张氏也好。
啧。
一切都说得通了。
宋乐仪似也想明白什么,叫了她一声。
孙长仲还在,宋乐仪也没多说,赵盈给了她一个“我都知道”的眼神,转而又问孙长仲:“你刚才说,有封书信,对我有用?”
“他的书房里有一封信,没有署名,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给他的,信上却提及国库空虚,还有柔然与北国。”
屋中众人无不心惊。
赵盈更是脸色铁青,阴沉到了极点:“信上具体写什么?孙其通敌?”
孙长仲竟又摇头:“那封信很古怪,我看不懂。写的明明都是中原文字,我却真的看不懂。就看懂这些东西,具体什么意思,我想那应该是黑话。”
不对,不能是黑话。
那是小心再小心,只有书信往来的双方才能看懂的私密话。
而之所以要这么干,就是怕书信为人所获,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抄家灭门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