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前途无量的仕途,其实是被他自己给走绝了的。
现而今这个年纪了,还想着再挣个从龙之功不成吗?
杜知邑盯着他看,看了半晌,才挪开视线。
他站起身,踱着步子朝门口方向去:“才吃过午饭,常恩王睡下了,惠王水土不服也歇着了,邹大人一番心意,风尘仆仆而来,等晚些时候总能见到的。”
邹尚敬听出他言外之意,忙跟着起身,甚至追上去三两步:“杜大人,福建的案子——”
“邹大人。”杜知邑一回头,脸上笑意未减,拦了他话头,“福建案子归钦差调查,钦差之行常恩王为尊,邹大人此刻与我说,是僭越。”
他手是背在身后的,笑意渐次敛去之后神情晦涩:“邹大人有心,赶路辛苦,也先歇着去吧,或者你可以到常恩王殿下屋外等他睡醒,横竖他后半天还要吃一次药,我这人随性惯了,吃了饭就要睡,便不陪邹大人闲聊了,你请便。”
杀之
即便是随明的任何风吹草动,赵盈坐镇京城也能最快的时间得知。
有关于邹尚敬的底细,她特意让宋昭阳调了吏部旧档查阅,当年的事情当然也是要找宋昭阳仔仔细细问过的。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有关于宋贵嫔的任何事情,宋昭阳都不愿意跟人提起,尤其是赵盈和赵澈姐弟俩。
尚书府的东厅里,宋昭阳黑透了一张脸,连云氏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要怎么规劝上两句。
宋氏的事情始终都是宋昭阳心里一根刺。
她出事时,云氏早就嫁做宋家妇,是以那些过去,她也一清二楚。
这些年三缄其口,是为了整个宋家,更是为了赵盈。
冷不防孩子长大了,突然有一天回家来问起母亲的事。
云氏喉咙滚动两下:“元元,怎么突然问起过去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对母妃的记忆也渐次会模糊起来,过去的……”
“舅母,我没忘记过。”赵盈掖着手坐在玫瑰椅上,小脸儿是垮着的。
宋昭阳眼皮一动:“那些记忆,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所以舅舅是觉得,我应该把母妃完全忘记?那我岂不是枉为人女?”赵盈深吸口气。
她知晓自己身世这件事,从没有在舅舅和舅母面前表现出半点。
饶是和赵承衍开诚布公的谈过,她都没想过要让舅舅和舅母知道。
单纯的不想让舅舅和舅母帮她一起背负起这份风险。
哪怕她清楚,她的身世,这世上恐怕也再没有人比舅舅和舅母更清楚的。
以前赵盈也没想过去回忆过去那些事。
当初让杜知邑去调查昔年虞氏附逆招致灭门之祸是她情难自禁,总还是想要知道亲生父亲到底是怎么被陷害致死。
可是有关母亲——那并不是昭宁帝一个人的心结。
上辈子从生到死,事实上都活在母亲的光环下面。
好的,不好的。
那种情绪不是抵触或抱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心疼。
既心疼母亲,也心疼自己。
偏偏这种心疼是无人可诉的。
本来她最该和赵澈相依为命,而赵澈是母亲亲生的孩子,他应该要心疼母亲过去因为昭宁帝所遭受的一切,然则那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把她当这一辈子的污点,对于母亲,恐怕亦然。
是以一直不去想,也不敢想母亲在宫里的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赵盈仅有的那些记忆里,母亲总是和婉的,只是不爱笑。
后来知道真相,才晓得是实在笑不出来。
她自己也没想到,一桩福建案,竟还会把当年的旧人牵扯进来。
东厅里保持着可怕的静默。
云氏侧目去看宋昭阳,他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于是只好转头又去看赵盈,无声叹口气,这一个她也劝不住。
赵盈沉思片刻,深吸口气:“舅舅,有关于我的身世,我知道的。”
平地惊雷,惊的不只是宋昭阳一人。
云氏脸色骤变:“元元,别胡说!”
宋昭阳的惊愕却只有一瞬,很快恢复如初,镇定如往昔,一把按在云氏手背上,平静去看赵盈:“是燕王告诉你的?”
赵盈摇头:“是我自己先知道了这件事,后来皇叔才跟我提起,有关于我的生父。”
宋昭阳一双眼幽暗深邃,晦涩不明。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怕什么,先前或许还很不理解,我怎么会想要走这样一条路。但我今天告诉了您,您就应该全都明白了。”
宋昭阳心口蓦然一震:“你想报仇?”
赵盈仍旧摇头,坚定说不:“报仇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中了。
我不是赵家子,身上流的从不是赵家血。
我只是比寻常女孩倒霉一点,出生在齐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