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城中事情,也有所耳闻。
钦差大臣好不威风,一出手就是那样大的排场,福州官场大小十五名官员,上到法曹银曹,下到八品不入流小官,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
我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的。
本来还想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钦差一行才到福州没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特意打发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说给我。
这才知道都是证据确凿的,连外宅都一并查抄了。”
闫达明手微一侧,去端手边茶盏。
那盏也非寻常物。
赵乃明是爱瓷的人,一眼就认得出那是宋官汝窑的东西,价值连城。
寻常人若能得一只,都要爱如珍宝,留下来传世,供后人镇宅之用。
到了闫达明这儿,也不过就是只寻常喝茶用的盏,他甚至连动作都不曾放轻柔一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完全是不心疼的。
闫达明低头吃了口茶,后来就连眼皮都不抬了:“王爷和杜大人能干。
王爷是常年在彭城的,回京的时候都不算多,但真上手朝堂政务,也是精干厉害。
杜大人醉心经营之道这么多年,富甲天下,家财万贯,前阵子不是进献银钱于御前?
说句实在话,那会儿我还想着,到底是世家养大的孩子,伯爵府的嫡子,我的定安伯府是空架子,你们康宁伯府是世代的传承,到底是不同些。
但有钱归有钱,不在乎那些钱也是真的不在乎,忠君体国做的不错,可只怕骨子里是个纨绔。
不然好好的伯府嫡子,这些年又是何必呢?
今次福建一行,才晓得是我先入为主,小看了杜大人。”
他说话的工夫,手上茶盏已经放回原处去:“说起来还应该给杜大人赔个不是。”
他嘴上说应该赔个不是,面上一点都不客气的,稳稳当当的端坐着,更没有要起身挪动半分的意思。
杜知邑连连摆手,脸上挂的是自嘲的笑:“我本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伯爷并没有想错。
这趟跟着来福建,实在是充数的。
福建的一切,不都有常恩王爷坐镇吗?
我连出谋划策的都算不上的。”
他是或不是,闫达明也并不是真的在意。
不过他把话抛回到赵乃明身上去,闫达明才侧目过去:“所以王爷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话说出口,几乎是连迟疑都没有,紧接着就玩笑似的哂笑道:“还是我这定安伯府王爷也想查抄一番?”
赵乃明眯了眼。
他这个伯府,还用得着查抄?
单是明面上可见的这些名贵,绝世珍宝,他手上的便宜行事圣旨就足够闫达明死上回。
人家问,是有恃无恐。
赵乃明也往椅背上靠,翘起二郎腿,学的就是闫达明方才做派:“想跟闫伯爷借一样东西。”
闫达明眉心往一处拢,看起来是不打算接赵乃明这个话茬的。
他是聪明人。
这种时候登定安伯府大门借东西,能有什么好跟闫达明借用的呢?
总不能是他这一宅院的金银珠宝。
他是福建总兵,手上最值得赵乃明看重的就只有一样东西——
闫达明不吭声,赵乃明就自顾自的把前话接了过来:“闫伯爷为福建总兵,手握福建一省的军政大权,本王虽为钦差,代天子巡幸福建,可好些事情,还不是要跟闫伯爷商量着来吗?
邹巡抚已经被关押于囚车中了,闫伯爷手上的兵符,不知可否借本王一用?”
果然是兵符。
闫达明冷笑了一声:“王爷是在跟我说笑吗?”
“本王自然不是在跟闫伯爷说笑的。”赵乃明脸上的笑意全然不见了踪影,也冷下一张脸,冰冷的眼神死死盯向闫达明的方向,“钦差卫队是要留驻于钦差行辕随时护卫的,在外本王总要有可用之人。
知府衙门的衙役固然也可以,但总比不上闫伯爷一手调教出来的福建驻军——”
他尾音是拖长了的,后来声儿又猛然一沉:“其实这件事本来是用不着跟伯爷商量的。
本王既然有便宜行事之权,拿圣旨来跟闫伯爷要兵符,伯爷还打算抗旨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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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接到的飞鸽传书说福州一切都顺顺利利,她再三想过,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地方,故而这日散朝之后便径直入了内宫去。
孙贵人如今很少出门的。
一双儿女都还在襁褓中,赵姝又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她现如今成了众矢之的。
冯皇后为了避嫌,生怕沾染上昭仁宫半分,根本就不会踏足此地。
姜夫人则是看不上她,又暗暗地嫉恨,平日就算是想来昭仁宫酸她两句,可是又会生出些畏惧,怕昭宁帝厌恶了她,从而耽误了赵澄的前程。
是以孙贵人也算是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