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前忙后这些天,赵清的案子他到底还打不打算了结?
他又不是严崇之——严崇之死了也是活该的,拿了那么多的证据,还要查,还要审,到了天子面前屁都不会放一个。
本来以为宋子安回京后,这案子很快就会有个说法的,宋子安可不是谨慎不冒进的人。
姜承德这里心念才刚起,那头宋子安已经横跨出来三两步,掖着手立于殿中:“臣有本要奏。”
于是他眼皮一跳,忙又垂首,压下心头激动,还有眼底的喜悦。
来了。
昭宁帝见是宋子安,大概都猜得到是要奏什么事。
严崇之还在的时候,曾只身入清宁殿规劝过,说赵清的案子,无论结果如何,都希望私下里到清宁殿先行回禀,而不必于金殿上一五一十的回奏。
昭宁帝晓得严崇之心里想什么,中正之人,并不会为了赵清而徇私情,那只是为他的江山基业做考虑,皇长子涉这种案,一旦传开,百姓还不知要如何议论纷纷,皇家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呢?
果然是千人千相,人和人的心意永远不会完全相通。
宋子安是佞臣贼子吗?宋家教不出那样的孩子,但他会当殿奏明,不给赵清留余地,没有跟任何人,留余地。
昭宁帝缓着声,大手一挥:“宋卿有何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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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殿臣有心要阻拦之前,昭宁帝先允准了宋子安上奏,那他就不能再开口了,心头直往下坠,坠入万丈深渊中。
近来天子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
四皇子落地是龙凤双生,昭宁帝的欢喜是所有人的看在眼中的,彼时孙贵人又正得宠,那个孩子的出生,为朝堂,为将来,都带来的无限的可能。
然则转眼之间,好好地一个皇子出了嗣,孙贵人失宠,也算是彻底绝了指望。
今天宋子安殿上当众请奏,他执掌刑部,还能奏何事呢?
安王的案子无论如何,也不该于殿上挑明。
沈殿臣心里多少有数。
安王自己未必是个坏孩子,除了那点子毛病外,其余更多还是叫孔家教唆的,何况是为夺嫡。
要说勾结福建,勾结闫达明,那真不是没可能。
毕竟闫达明最得势的那几年,他跟闫达明都有些往来走动,更不要说是孔如勉他们。
但是现在肃国公府没了,孔如勉也早就伏诛,这些罪责,倘或坐实,那就只能安王一个人来承担。
放眼如今的太极殿,能为安王分说一二的,又有几人?
要么是瑞王一党,要么是惠王一党,持身中立者恐怕有都是事不关己不开口,高高挂起以免惹祸上身。
就连他……现在这种时候,如果宋子安真的坐实了安王罪证,他敢开口求情吗?
沈殿臣这里还在犹豫着,宋子安已经双手奉上奏本。
他尚未开口,是孙符步下殿来,将奏本接过之后,宋子安才又直起身,在孙符要回昭宁帝身旁去时,又自朝服袖口中取出一叠纸来,一并奉上。
孙符见状便转过身,又一并接走,才往高台上步去。
东西尚未交到昭宁帝手中,宋子安已经开了口:“臣自接管刑部以来,唯安王勾结福建官场大行贪墨事一案日夜悬心,不敢有半分懈怠马虎,先前严尚书已搜集不少证据,臣再行多番调查,并人证封平的口供,特此奏明皇上,认为此案可结。”
他说此案可结,昭宁帝接过奏本打算翻看的手就顿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奏折,还有一并呈上的供词,而后往御案上随手放去,又摆摆手,示意宋子安继续说,显然是打算听宋子安的回话。
沈殿臣原本就已跌入谷底的那颗心,就更冷了三分。
奏本和供词一并呈上,此事仍有转圜余地。
昭宁帝只要压下不提,叫宋子安闭上嘴,等散朝后回了清宁殿自己看过,心中有数,无论如何处置,与重臣议定后……这总要有个商议的过程,他就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要给赵清求个情,不是不成。
然而昭宁帝大手一挥,奏本搁置一旁不看,反倒叫宋子安自个儿回这个话。
那就只能证明,无论案情如何,昭宁帝都是铁了心不打算给安王好日子过了!
他真的有意在瑞王与惠王中扶持一人上位吗?
所以先叫四皇子出嗣,转过头来就收拾掉安王殿下——沈殿臣眸色越发沉下去,无声倒吸口凉气。
那头宋子安已经洋洋洒洒说了一车,沈殿臣有些走了神,只隐约听见些确然与闫达明往来走动且都是私下背着人一类的话,至于是否有勾结福建官场大肆敛财,因他无法调安王府账本查看,是以无从得证,唯有封平一人的供词而已。
可是等到沈殿臣回过神来,昭宁帝已经发了好大的脾气。
御前上摆着的奏本被掀翻在地,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孙符也跪在高台上,不敢动手去收拾那些散落在地砖上的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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