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出了舞弊案,父亲和兄长一回家就一头扎进书房里,母亲本来就是怕元元心里不受用,才特意吩咐做鱼脍羹,让把元元叫到家里吃饭,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司隶院中生闷气,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哥说她没有一块儿出宫,下了朝后往后宫去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见了冯皇后,还是孙贵人,倒生了一肚子的气出宫来。
赵盈反握上宋乐仪的手:“舅舅和表哥在书房吗?你先陪我去见过舅母,我有事情跟舅舅说。”
宋乐仪一面说好,到底免不了担忧,可是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提谁惹了她的事儿,自己就先叹了口气。
赵盈倒愣了下:“我没事儿,下了朝去看了眼皇帝,说了两句朝廷里的事,从清宁殿出来,李寂跟上来回话,说孙贵人想见一见赵濯,让他到我这儿回话的。”
孙贵人要在宫里见赵濯?
开什么玩笑!
宋乐仪乍然听了这个也变了脸:“她什么意思?别不是现如今看着皇上不中用了,赵清兄弟几个死的死伤的伤,她是又想叫赵濯回宫里养着了?”
她如今比从前放肆了不少。
天子不中用,皇子非死即伤,这话也敢脱口而出。
那种沉郁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赵盈面色稍霁,眉头也舒展不少:“可能只是想孩子了,想见一见,我已经让李寂回绝了她。倒也没有你说的这样。
她也没有不要命到这个地步。
我多半还是为云贵的案子焦心,这点小事你也不要再说给舅母听,免得她替我忧心。”
去母留子
事实上天子不待见沈殿臣,对于宋昭阳而言,并算不得秘密,也不值得他惊讶一场。
朝中凡是有些脑子的,大抵也都看得出来。
昭宁帝和沈殿臣君臣之间,绝对不只是政见不和那么简单的事。
有哪个皇帝会喜欢一味只肯粉饰太平的权臣呢?
从古至今,一个也没有。
要么就做个直言上谏忠君体国的纯臣诤臣,譬如张承业王琳之流,就像严崇之那样。
要么索性亦忠亦奸,哪怕会有绝对利己的时候,可至少天子眼中,还是有那么些时候是心向朝廷的,就好比姜承德。
唯独不能做沈殿臣之流。
说他利己,他看似一心都是为大齐。
可要说他真的忠君体国,为君分忧,他每每行事,又都是恐怕损了他沈氏一族的利益。
权衡朝中诸士族,才能让他沈家立于不败之地,让他自己稳坐内阁首辅那把交椅。
这算什么?
“沈殿臣这十年的时间,都不过是借着皇上的手,在成就沈家的荣耀罢了。”
宋昭阳提起来显得有些不屑:“其实依着皇上的性子,御极之处,若非诸王叛乱,天下动荡,朝局不稳,沈殿臣那个时候就该死,沈氏一族早就该灰飞烟灭了。
他这种人,骨子里就是那样的德行,皇上虽不是什么明君圣主,但识人总是清明的。
之后这十年时间里,不动他,是帝王权术。
沈殿臣在利用皇上权术士族高门,皇上又何尝不是利用他在稳定朝堂局势。”
他说到这儿,顿了声音,举盏吃了一口茶。
温热的茶水顺着嗓子滑下来,叫人通体舒畅,心头也是暖暖的。
“只不过若非你监国摄政,皇上大概没这么快要对沈殿臣下手。”
赵盈一挑眉:“毕竟他做了十年首辅,不是谋逆大罪,哪有那么轻易把他连根拔起,这道理到今天我都很明白。
不过现在好了,监国摄政的人是我,我要立威,先拿掉姜氏,但毕竟姜氏是弑君谋逆,旨意也多少算是天子明发,同我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拿沈家来立这个威,最合适不过。”
一直没有开口的宋怀雍,此刻才接过赵盈的话,把他心中困惑了好几日的话问了出来:“所以你抓了沈明仁,给他扣上个党附逆王的罪名,就是因为要对沈家出手,以他做那个撕开沈氏的口子?”
那倒不是。
沈明仁是该死,该死上千次万次,同沈殿臣又不大相干。
对沈家出手,拉下沈殿臣,是为了她今后的朝堂有清明正气。
昭宁帝带着头把朝堂搅浑,用了十几年时间也没能还以清明,那问题就多半出在了朝臣身上,尤其是沈殿臣这个内阁首辅。
她可不想以后她坐拥天下,还要看沈殿臣这种粉饰太平的货色来恶心她。
所以一码归一码,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个是报私仇,一个是为江山。
她抿了下唇角:“也有私仇吧。”
宋怀雍眼角登时抽了两下,连宋昭阳也猛地咳嗽,差点儿叫茶水给呛着。
赵盈却把两手一摊:“他追在我身后那么久,叫我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几次做事出格,实在僭越,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