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商人都是见利亡义之人,我才不追随他们呢。”
又是这句话。
韩羽有些搞不懂楮五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脸上带着几分困惑:
“仁义怎么会是我们这些黔首讲的东西?这太不切实际了,还不如回家做点正事。”
这样的质疑楮五已经听到很多次了,他没有生气,而是再次向解释韩羽道:
“做个义士和追随仁义之士是我的志向,先贤有云,羞恶之心,为义之端也,我最不喜欢趁着大家缺钱的时候敛取不义之财的商人,怎么去给他们做护卫!”
更荒唐了。
韩羽显然有些无法立刻接受对方的价值观,商人很可恨,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习惯到麻木,每年都会恨,却每年还要去抱布和丝到他那里贩卖,因为大家要活着,要交税,还得买盐,买农具和锅碗瓢盆,生存是如今大部分人的第一要务。所以楮五为了所谓的义与生存背道而驰的行为,简直是有病。
但,师长也做了很多曾经在外人看来很愚蠢‘义’事。
韩羽下意识将两人对比在一起,紧接着,她发现自己心里对师长全是尊敬,对楮五,就觉着他像个笑话。
是因为本事和能力。
想清楚的韩羽勉紧了唇,她看着面前的楮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没有魏裳聪明,只会干活,但医院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这里不仅需要和大量的人打交道,还能看到太多的人情冷暖,甚至是生死存亡前的利益选择,在医院久了,韩羽僵化的大脑也开始了思考,甚至隐隐约约的看出来师长做的那些事情。
比如,她一个村里只要两个女医。
一个村里养活不了太多的医生,她多教导一个,自己就要多一个竞争者,那么多女医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建议不需要生育孩子的男人过来学医,她要怎么守住自己的如今的一切?
尤其是师长义诊回来后没多久,过来求医的人就大幅度减少,竞争的压力让人变得警惕,当韩羽看着自己能得到的粮食在每天减少,直至稳定在很低的水平后,她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能给竞争者挤掉自己的机会!
韩羽想了想,说道:
“你可以去县城,或者是更远的地方打听一下,或许会有你想要的仁义之士可以追随。”
楮五还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这孩子傻了’‘是不是犯病了?’‘被什么邪鬼附体’的回答,没想到韩羽居然是给他提建议,这让楮五脸上多了几分高兴:
“父母养育我的恩情我还没有还完呢,怎么可以背井离乡?我打算奉养父母终年后再走。”
韩羽看着他和同龄人晒的相同的上半身,以及肩膀上清晰可见的印痕,心里觉着他这句话应该算不上假话。
那些从小没有父母兄长管教,混迹在乡间偷鸡摸狗的人,可不会下地晒出这样的皮肤,更无法在肩膀上留下常年担水的印痕。
也是有意思,楮五也不是没干活,可就是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不事生产偷鸡摸狗的游侠儿。
韩羽有些好奇:“这样说,你父母不打你?也不觉得别人看你很奇怪?”
“当然打过,不过我跑得快。”
楮五做了个鬼脸,以前可没人和他这样说话,甚至村里好多人都在嘲笑他,连父母教训小孩,都嚷嚷着敢学楮五就直接打死,孤独久了的楮五也很想和别人正常的交流,他道:“我小时候一起爬树下河的伙伴有四五个,结果到现在,就我一个还在,村子里也是好多人说走就走了,人命就像草一样卑贱、短暂,春生秋死,就这么点时光,我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至于别人觉得奇怪,那就随他们去吧。”
韩羽沉默良久。
她隐隐约约的明白楮五的父母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他了。
“你的身体不够强壮,也没有什么武力,就算是想找仁义之士投靠,对方也不会收你。”
这点,是韩羽通过师长意识到的,就算是不用管饭又怎样?师长都不会要他,更不要说外面的那些大人物,想要别人收留,至少要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本事,最差,也得有一副好身体。
韩羽不会给对方抢占自己地位的机会,但她不介意在其它方面行个方便,给对方些许指点:
“韩粟在养蚯蚓,这是用来喂鸡的好物,你若是能吃得了苦,可以去他那里找点活干,他会管饭,还会给你粮食,你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放开肚皮多吃两三年,才能长得足够高壮,而且——”
“韩粟很会打架,你可以向他请教。”
楮五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这可太谢谢你啦!”
收了一个长期劳动力的韩粟更开心了。
结婚还真不只是喜事,陶鹊在娘家受到的教育就是做好后勤,各方面照顾好家里的男人。而之前,家里的所有人都有外面的活干,这导致家里的活计干的就很散漫,比如衣服洗的不勤、有些地方破洞了也来不及补,睡觉垫的稻草来不及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