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又处于春季中旬,正巧是外地的行商往县内赶到,贸易活动旺盛的时候,县内县外不知道住了多少商人,一想有那么多眼睛,韩盈就忍不住头痛起来。
“查粮食还要先做局……可真够麻烦的。”
嘟囔一声,韩盈叫过来女文书,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没到下午,县吏便从一户人家里收来了满满十坛子酒水,得知消息的韩盈大怒,下令严查乡下各村存粮,一旦发现以粮酿酒的,将主犯直接押到县衙!
事态严肃,韩盈没有让底下的亭长自查,而是从县里抽调的人手,下午,二十多个县吏骑马出城门的动静极为显眼,当即就有行商左右找人打听起来此事。
“五月份,陈粮都快吃尽了,怕出事儿,又开始严查以粮酿酒呢。”
消息灵通的络腮胡行商叼着根草,他身体放松,眼角向下耷拉着,对着其他行商抱怨道:
“这日子过得,忒没滋味了,不就是喝几口酒吗?哪至于这般严查?”赚大钱是挺让人开心的,但这样的日子过起来也真的难受,再加上其它更加隐秘的想法,不少过来听消息的行商一起跟着抱怨起来。
“就是!”
“乃公花六七倍钱买还不乐意!”
“有钱都不让别人赚,啧啧。”
“酿点酒,农人赚钱,我等也能松快一番,分明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偏偏县里的那位就是不允,可真是……”
“少在这儿说些哄人的妖言!”
一个跟着大人过来送菜的少女听了这些话,没忍住跺了跺脚,生气的直接冲着他们喊道:
“你们这些行商,惯会为自己享受牟利找借口,但凡医曹开了酿酒的口子,今日五倍买酒,明日就要降到三倍,再过些时日,等你们要走的时候,那酒半卖半送的都没人要,反倒是宛安的粮要不够吃了,等你们下次来,指不定要用翻了多少倍价的粮食,来换我们宛安的好物什呢!”
眼看着被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戳破了心思,围在一起的行商顿时有人恼羞成怒起来,他板着脸,呵斥道:
“你这儿女子——”
“一群老狐狸,略略略!”
那少女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她冲着这些人做着鬼脸,半点都不害怕,直至被人叫走。
吃了个瘪,呵斥的人更觉得面上挂不住,连忙给自己找补:
“宛安的女子,连半大的少女都这么精,教养成这样,还怎么嫁得出去!”
这样的话也引来不少人的附和,另一部分行商没兴趣参与这样的话题,见事情还是老生常谈的禁止以粮酿酒,便纷纷散开。
商人们能够懈怠,韩盈却完全不敢,正好此时她打算放手,让县衙独自运转的打算,便在各个岗位安排好人手,然后自己带着人下乡四处转一转。
这两年韩盈忙的厉害,基本上没有时间下乡,也就是偶尔回一趟家,但她家那边的情况着实无法拿来参考,毕竟有三个厂子支撑,人口聚集极多,已经无法用村庄来形容,更像是如今没有的‘镇’。
至于其它地方的情况,韩盈多靠旁人描述来想象,和眼见上还是差了不少。
为了防止旁人认出,韩盈束了胸,和燕武一起换了男子的装扮,互相以兄弟相称,又戴上了进贤冠,假装成外地来求学的文士,她们走到了离县城更远地方,去看各村的情况,这才发现,即便因为远离县城和东河‘镇’而显得发展有些落后,村内农人的精神面貌还是好的出奇。
没有过往的麻木,劳作时的疲惫随着哼唱的歌谣散去大半,剩下的则是对今年收成的期盼,逐渐充裕的粮食,使得他们对待外人也没有以前那般警惕,生怕对方是什么歹人,而是能一起坐下来,在树荫下喝着井水聊天,这无疑是方便了韩盈询问村里的情况。
不只是她有粮食不足于恐惧症,大部分农家都有,所以都在囤粮,更好的是,近三四年绿肥水渠再加上田埂耕种法的推广,相较于过往两年一休耕的粗框耕种模式,收成几乎是翻了一倍,哪怕过往因为加盖房屋等原因消耗了不少,大部分农家的粮食也能撑到明年开春,抗风险能力比之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确定这点的韩盈心情放松了不少,下午,进入蒲村的她和之前一样,先是从村口的那户人家讨了碗水,然后蹲在树荫下和姓丁的婆婆以及姓常的老翁聊天。
这两位年龄都不小,身体别说重活,轻活都已经做不了,若是过往,大多已经自愿,或者是被自愿的离开人世,而今粮食足够,家中儿女也愿意继续赡养,倒是老人们不肯闲着,旁的做不了,孩子却还能看一看的,除了自家的孩子,偶尔也会给邻家的搭把手。
不过,最近几年流行晚婚晚育的缘故,致使近两年村里出生的小孩很少,年龄大点的已经随父母开始干活,也不怎么需要这两位老人,韩盈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丁婆婆家两个小男孩正把木棍儿当做马骑,等玩累了再将其赶回家。
天色渐晚,丁婆婆要回去给儿媳帮忙做饭,常翁在树下捆着扫帚,他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