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女逾距了。”
晏温手指在膝盖上轻点了两下,鼻腔中“嗯”了一声,闭起眼睛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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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家主大丧,太子殿下能够亲来,给足了楚家面子,尤其他还一直在楚家待到了天擦黑,才离开。
“殿下,我送你。”
见晏温起身要离开,孙婧初自然而然地随他起身,一副夫唱妇随地模样,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门。
走出楚府,两人站在马车旁,孙婧初的眼角还带着泪。
晏温看了她一会儿,平静道,“还是要保重身子。”
话音刚落,孙婧初忽然小声哭了起来,看起来当真是难过极了。
她哭着又问了一遍今日在马车中的话,“殿下,我能抱你么?”
晏温抬头看了看月色,眼底晦暗幽深,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淡淡“嗯”了一声。
下一瞬,孙婧初便扑在了他怀中。
晏温晃了一下神,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小姑娘扑进他怀中的情景。
片刻后,他缓缓举起垂在身侧的手臂,在孙婧初背上轻拍了两下,低声道,“莫哭了,选秀一结束,孤就册封你为太子妃。”
孙婧初闻言,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怕他看出来,只好将头埋得更低。
本还想趁此机会同他多温存一会儿,却听他接着道,“你回去忙吧,孤要回宫了。”
孙婧初虽然心里不舍,可这次她已经听到了她想听到的,知道见好就收,便主动退出他的怀抱,蹲身行礼,轻声道,“臣女恭送殿下。”
晏温视线没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转身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刚进宫门,皇后又派人直接将他叫了过去。
晏温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皇后也没同他绕弯子,见他来,直接问他,“嘉宁怎一个人跑去寒山寺了?”
皇后那日不是没看出来太子和嘉宁之间有些问题,但她想着或许是两个孩子在闹别扭,便也没多管。
没成想,这才半个月过去,那孩子居然一个人跑去了寺里。
皇后除了担忧,心里还隐隐浮现一抹不满,一个公主,招呼也不打一声,说走就走的,成何体统。
果然骨子里流的不是晏家的血。
晏温视线在皇后面上停了一瞬,移向庭院里,月色下,一株小小的黄色迎春花颤巍巍立在枝头,风一吹,飘飘然落了下来。
如今京城已过了早春,寒山寺却还冷着。
晏温静默了一息,淡淡道,“是儿臣让她去的。”
皇后微怔,“你让她去的?”
“嗯。”
晏温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皇后,面色温雅沉静:
“儿臣瞧着嘉宁对裴词安颇有好感,打算下月便给两人定亲,嘉宁性子跳脱,儿臣先让她去寺庙里静静心。”
皇后闻言,轻蹙的眉一下松开了,她点点头,话里带了笑意:
“如此也好,还是太子想得周到,只是妹妹都要定亲了,太子自己的亲事也要抓紧才是,既是看上了孙小姐,册封前口头定下来也是好的。”
晏温手指收紧了些,半晌,轻声道了句,“儿臣省得。”
回到东宫,晏温想了想,让小顺子去库房里挑了一支银镶玉的素色牡丹发簪,明儿一早给孙婧初送去。
大燕国需要孙婧初这样知进退、懂礼节的高门贵女做太子妃。
朝廷也需要孙家和楚家。
如今楚老仙逝,新任楚家家主与他没有情分,只有君臣关系。
临睡前,晏温琢磨着,除了娶孙婧初做太子妃外,是否当真应该再纳一个楚家女为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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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的时候,晏温又醒了。
月光清泠泠地洒进来,他微一晃神,想起了适才那个梦。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自己掉落在陷阱里的那十天。
那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十天,绝望铺天盖地袭来,一个眼盲腿残的人,如何担得起储君之位,他当时一点儿求生欲都没了。
恍惚中,他听见小姑娘唤他“哥哥,别睡”。
后来他觉得冷,小姑娘脱了外衣披在他身上,身子贴着他,温暖的感觉将他从黑暗中一点点拉了回来。
接着,梦境一转,那一声声“哥哥”变成了小姑娘抽嗒的娇吟。
“殿下。”
“太子哥哥。”
而那贴着他的身子,也变得香软勾人。
然后他便惊醒了过来。
夜风徐徐,月色清冷,疏影横斜,暗香涌动。
晏温盯着纱窗上轻轻晃动的树影,神色异常沉静。
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他将佛珠手串放回枕边,面容平静地进了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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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
白日里住持给沈若怜安排好住处之后,她先是吃了顿斋饭,而后趴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