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只回荡着时近时远的风声,仿佛从漫长时光岁月之前传来的声响。
良久,深渊语气略有些怪异地说:“你也知道,在深渊的另一面,便是神国的混沌之巅。”
就像是镜面世界,上下颠倒间,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体双生。
镜面两边任意一侧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逃过另一侧的感知。
一阵风绕开赫尔墨斯的身体,朝着他身后阖眸沉睡的金发少女飘荡而去。
风卷起她额间的碎发,在她的睫羽上短暂停留,轻轻拂过她紧闭的眼睑。
“我的孩子。”
深渊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许诺我的事情,或许对你来说并不值得。”
赫尔墨斯眸光微顿,转身回眸看向沉睡的金发少女。
他没有说话。
风送来深渊叹息般的声音。
“或许有许多并未完全水落石出的真相被蒙蔽在甜蜜愉悦的假象之后,就像是一片薄雾。”
“当你真正掀开那层面纱之后,也许你会追悔莫及。”
“但是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深渊所能够给出最明显的暗示。
赫尔墨斯眉眼含笑,金坠无声摇曳,璀璨金影落入眼眸,像是深深浅浅的琥珀。
那双好看的眼里,清晰地映出少女安静阖眸沉睡的倒影。
其实有些事情不去说,不代表他从未明了。
只是刻意不愿去提及。
半晌,赫尔墨斯薄唇一挑,露出一抹再寻常不过的慵懒笑意。
“可她是我的未婚妻。”他笑着说,“我不去照顾她,谁又有这个资格。”
深渊中的风急了几分,钻过嶙峋的石壁缝隙,发出尖利的呼号声。
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轻飘飘的纸。
在黯淡的月色掩映下,纸面上的一切清晰可见地显露出来。
——金发少女甜蜜地依偎在白发金眸的神明身旁,脸颊一歪,整个人都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他的手臂和肩头。
她的笑意是那么明媚,有几分得逞一般的笑意,又有几分兴奋期待的愉悦。
更多的,则是和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眸底相辉映的羞涩和幸福。
这是赫尔墨斯从那副早已被装裱好的画框之中重新取出来的、那一副画像。
赫尔墨斯甚至没有把目光分给画像上的自己,目光专注而复杂地落在少女动人的笑靥上。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身上有着太多秘密。
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欺瞒。
他曾经懒得去听去看,久而久之,也就真的再也没机会去深究。
——他不愿深究。
如果探究和审视会毁坏现在岌岌可危的平衡,他宁可选择不去想。
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份得来不易的宁静。
她在梦境中陪伴着他走过了无数个岁月。
梦境真假难辨,但真正动了心的是他。
深渊伸出卷起猛烈的风,吹动他手中的画像。
纸张在风中狂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下一瞬就要被彻底撕碎。
金发少女生动的微笑在风中被挤压,原本上扬的唇角在某些角度逐渐下撇,那双原本因为漾满了愉悦而看起来格外水润的眼眸,在这一刻看上去却像是在流泪。
赫尔墨斯松开手。
纸张失去了他的力道牵引,瞬间像是断了线一般顺着风飘远。
绚烂绮丽的色泽在灰暗的深渊中来回盘旋,一点点被浓雾吞噬,最终坠入看不见的尽头。
“她因我而生,本应因我而死。”
赫尔墨斯的视线从画像消失的方向挪开,他很平静地说,“但现在,我想让她生。”
“那好吧。”
深渊幽然一叹,缓慢地问,“这一次,你向我求的还是曾经的那件事吗”
“不。”
赫尔墨斯没什么情绪地笑了,“色谷欠无法消亡。”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在来到这里之前,赫尔墨斯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许多碎片一般的过去。
回想起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和魔渊中那些女神身上各种复杂甜腻的香水味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淡、更轻盈、更趋近于自然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馨香。
回想起她曾经扰乱他神智的那种诱人的气息,她柔软的月要肢,她金蝶般灵动纤长的睫羽,她温热的吐息和柔软饱满的嘴唇……
她恃宠而骄时令人心脏发软的神情,她每一次被他的獠牙刺穿时压抑的口申口今和颤抖,她飞扬的发丝和注视着他时安静却热烈的眼神。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会想要死亡呢?”
——“这些年,您累不累呢?”
——“就算是只能成为您的食物,我也要成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