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侧帮她不停夹菜、挑去骨头鱼刺,两人配合得十分熟练。
老大夫含笑看着,很是喜爱她这心无旁骛、一心为食的模样,而后突然目光一凝,注意到静楠脑后藏在发间的一道疤。
疤痕已很浅了,并未凸起,却让老大夫在意地摸了两下。
“这道疤……”老大夫看向荀宴,“她幼时受过伤?”
注意到他的动作,荀宴早已看来,闻言点了点头,“嗯,襁褓中不慎摔过。”
他追问道:“有何不妥?”
“问题……倒没有那么大。”老大夫道,“我见她性呆、格外贪吃,本以为是天生如此,但这样看来,恐怕和这一摔有干系。”
决定
膳桌不便讨论, 用饭后,荀宴让静楠留在外边玩儿,将大夫请到书房, 恭声讨教, “请您详细说说,圆圆身体到底如何?”
虽说宫廷御医没注意那道疤不代表医术逊色, 但这位老大夫着实有些本事。
老大夫姓张, 一生钻研医术,见过奇难杂症无数,所以今日才能轻易看出关键所在。
见荀宴真意切切, 张大夫道:“在此之前,你先同我说说她是否还有别的症状, 平日行事较之其他孩童如何?可读了书?启蒙是否格外困难?”
这话有几分隐晦, 其实就是在问:她是不是比其他孩子要傻一些,读书读不好?
荀宴心念微动,圆圆偶尔行事是会有自己的小执拗,但那尚在常理之中,摇头道:“没有,除却思绪简单了些, 她读书并不难,相反还颇为聪慧,已能识得百来字。”
寻常孩子五岁其实已有分辨自己喜恶的能力,静楠则不同, 若非他人做出过激举动, 于她而言, 好似都不会有什么恶感。
这点, 道性情单纯也可, 道是受伤的后遗症也可。
听罢,张大夫凝眉思索,好半晌松开,“那确实问题不大。”
“她脑中有些淤血。”他一指脑袋,“许是这淤血压迫,使她感知他人情绪喜恶要慢些,也容易贪吃好食。”
“随着她长大,淤血所占之地会变小,但不会真正消失,只看你想不想彻底给她清除。”张大夫顿了顿,“若要清除,她可得吃些苦头,医治一年半载也是可能。”
听起来,并非毫无风险。
荀宴皱眉,“……容我想想。”
与张大夫作别,兀自沉思间,荀宴在廊下缓缓行走。
直至一片雪花飘落鬓边,化在其中,雪水滴落的凉意才让他回神。
漫天的雪仿若柳絮飞舞,天色灰蓝,有一黑点穿梭其中,定睛一看,竟是只迎雪奋力飞翔的雀儿。
鸟雀再坚强,也抵不过风雪之寒,眼见它就要失了力气朝下坠去,一双手忽然从空中伸出,捉住了它。
林琅从屋檐跃下,快步将雀儿递给了静楠,“捉住了。”
静楠眸中露出几分雀跃,小鸭子啾啾也扑腾着上前,似对雀儿很感兴趣。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手捧受伤雀儿,本是一副感人画面,但下一刻,小姑娘就抬首道:“烤着吃?”
林琅笑意一僵,“圆圆……说什么?”
小孩好奇道:“星星说,烤和烧都好吃。”
林琅:……该死的连星,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荀宴本也想笑,渐渐的,弧度消失,眸中带着冷静的审视,看向静楠。
她似乎……确实很少会感受到他人情绪,除非此人与她相熟,且在她面前受伤、流泪、大骂,有着诸如此类极其外放的表现,否则她不会知道此人心情如何。
看起来,似乎是专注于面前的事而忽略其他,可事实并非如此。
往好处想,她不会轻易受到他人情绪感染。
但另一方面,也很难分辨出对自己心怀恶意之人。
目带深思,荀宴决定简单测试一番。
今夜是搬离这座住宅的最后一夜,明日,众人就要齐去郡守府了。
最后一夜事务繁多,荀宴依旧不得安眠,所以依旧由甜果陪静楠入睡。
纷纷扬扬落了一整日的大雪终于停歇,寒风亦稍作休整,不再扰人。
两盏油灯泛出方寸之地的光晕,昏黄暖人,将窗下的皑皑白雪笼在其中,看着,似也没有那么冷了。
甜果伫立窗边,遥望夜空许久,似失了神。
静楠梳洗完毕,抱着布老虎往榻边走,不忘叫道:“甜果姐姐。”
甜果一动不动,好似没听到。
看看布老虎,将它放到榻上,静楠小跑至甜果身边,又软声唤道:“甜果姐姐。”
依旧没反应。
静楠好奇地跟着她看向夜空,不明白她在看什么。
好半晌,甜果才回神般吐出一口冷气,忙合上窗,摸摸她脑袋,“圆圆好了呀,现在就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