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她偏首望来,“陛下今夜饮了三壶又四杯了,再喝,就要醉了。”
“哦?”皇帝挑眉,“朕喝了这么多?”
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德妃笑了笑,“陛下今日高兴,但也要顾及龙体。”
明明诧异于德妃的仔细,皇帝出口的话却是,“蕙昭仪呢?”
噗嗤——极轻的笑声从德妃右侧传来,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淑妃在笑话自己,但德妃并不在意,只回道:“一刻钟前,蕙昭仪对臣妾道有些醉了,出去走走,待会儿便回。”
皇帝嗯一声,视线在众后妃身上转了圈,又收回。
如今他已经很少去后宫了,即便去,也仍旧是德淑二妃和蕙昭仪居多,其余人,他甚至记都记不大清。
可能是彻底习惯了,也可能是身体之故,他如今没什么心思去宠幸新人。
待感觉到皇帝不再看自己,德妃才将目光轻轻投去,凝在皇帝威严的侧脸,一时出了神。
陛下不喜欢她们,她一直就知道这点。无论是因她们背后的世家,还是因个人喜好,这个结果并无区别。
身为世家女,她本该一心惦念家族,可每每看见陛下将权衡之术用于后宫,令她与淑妃频频争斗,心中依旧不免失落,甚至暗暗垂泪,被嬷嬷敲打无数次。
但渐渐的,她发现陛下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无一特例,心中又慢慢平衡下来。
如果说陛下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个位置,是天下,那她实在争不过,也不必争。
只这样,在后宫守着本分就好。
但前些日子,陛下去她宫中说了一番话,话里话外暗示,储君将立她儿大皇子。
惊讶之余,德妃悄然升起一股隐秘的惊喜。虽然干系应该不大,但她依旧认为,这其中……应当有陛下对她的些许认可。
陛下的眼中,看到了她。
所以今夜的寿诞中,德妃未能像以往一样安静低调,目光时不时就要往上首转一圈,情难自禁。
噗嗤——身畔又传来笑声,德妃置若罔闻。
骄纵又任性,淑妃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蠢笨的可怜人。
德妃唇畔逸出隐隐的笑,被淑妃完完全全地映入眼中,随意搅汤的手也停住了。
蔻红的指甲点在脸侧,淑妃再次笑了起来,她是不聪明,可这宫里,不是聪明人才能取胜的。
德妃这傻子,情之一字也敢沾染。
她输定了。
…………
两位皇子姗姗来迟,为表心意,各自亲捧了一盘鱼从湖畔行来。
二人做的都是红烧锦鲤,远远望去,葱花、红椒、鱼肉三种颜色交织,摆盘精美,乍看上去都有模有样。
还未走上水榭台,已经有人在夸了。
皇帝一笑,“走近些,到朕面前来。”
二人依言靠近,将鱼呈放在皇帝面前,别说,看上去当真令人食指大动。
“父皇。”先后唤了声,两位皇子得到一个颔首,随后见皇帝果真把筷子给了身侧的小公主,“圆圆,来,帮朕尝一尝。”
静楠嫌鱼麻烦,总是不爱吃的,但皇帝开口,她就拿起筷子,先夹了大皇子盘中的鱼腹,放入口中。
水榭台所有人定神望去,不管看得见看不见,都伸长了脖子。
静楠小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即便在咀嚼的时候,也无人看得出小姑娘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慢慢吃了这筷,又伸向二皇子盘中,重复方才的动作。
皇帝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品尝,半晌才道:“怎么样,哪个好吃?”
小姑娘摇摇头,一点儿也不给面子,清脆道:“难吃。”
周围人脸色都僵住了,皇帝有些好笑,追问道:“哪道难吃?都不喜欢?”
“嗯。”静楠诚实地指着左边这盘,道太咸,又说右边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两位皇子眉头微皱,回忆自己做菜时的程序,然后发现……确实是少了、或多了那么点东西。
但如此直白的评价,总叫人颇为尴尬。
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有种被直接处刑的窘迫感。
皇帝呵呵笑一声,亲自举筷,各自尝了尝,回味半晌颔首,“圆圆说得不错,老大这盘食之无味,老二这盘过咸过辣,都不好吃。”
二人立刻稽首,虚心听教,“谨遵父皇教诲,儿臣必定谨记于心。”
“是该谨记于心。”皇帝深深看着两个儿子,道,“虽都是新手,味道欠缺,但细节之处仍可见差异。老大,你稍谨慎些,宁愿少放也不肯多放,味道淡了,随时可加盐添醋弥补,反之……老二,你太急切了,新手本就忌莽进,你欲一次做成佳品,殊不知,那些御厨是练了千百次,才能掌握好这火候和调料的用量。”
明面上来看,大皇子容易冲动,二皇子沉静,这评价本该反着来,但事实证明,真正行事和表相还是不可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