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他一提起功课,小姑娘脸蛋就皱巴巴的,透出一股哀求的意味。当时他深觉有趣,可圆圆说不定已经因此越来越不愿和他相处了。
二人相差十四年岁,莫说兄长,稍微努力下,便是爹爹也能当得。
那些小女儿家一时的喜欢,也只是因为相处太久,而错把依赖当成爱恋罢。
说到底,论兴趣爱好和性格,肯定还是同那些年轻小郎君一起更为快乐自在。
荀宴的目中,攀上点点失落和沉重。朝中运筹帷幄的太子,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之感,忐忑于养大的小姑娘何时会厌了他,不再愿意陪伴他。
尤其是今日,他见圆圆与那探花相谈甚欢,思及自己的沉闷无趣,竟第一次拒绝了她,堪称落荒而逃。
不知在圆圆心中,又是如何想的,说不定对不用再陪他而感到轻松,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思绪纷乱,荀宴干脆放下书卷,躺入被褥,试图以睡眠来止住这越跑越偏的想法。
许是如水的月色太过温柔,许是白日疲惫,他当真很快阖目入睡了。
只这睡梦中,并不大清静。
久违的一场梦,荀宴看见了印在脑海深处的圆圆幼时模样,光溜溜的小脑袋,呆呆的,懵懂天真,可爱极了。
她任他牵手向前行走,乖乖的一句话也不多说,眼中充满信赖。
走着走着,她从垂髫小童慢慢长大,长高,乌发如瀑,婴儿肥的稚嫩脸蛋长开,愈发美丽,身姿窈窕,变成少女模样。
目之所及处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看向他的目光就越发少了,那双柔软的小手离开了他,朝别处走去,身影渐行渐远……
“殿下,殿下。”呼唤声响起,荀宴倏地坐起身,与其说他是被唤醒,不如说被梦给惊醒。
外间天光微亮,应是到了清晨。
徐英道:“乡君在大公主府上,突然呕吐不止,一夜未眠,大公主匆匆请了太医去,奴婢想着应向您禀……”
话音未落,榻上的人已经随手取了间外袍披上,匆匆出了东宫。
发未束、衣衫不整的太子殿下策马一路行去,惊住了无数人,在意识到马上为何人时,纷纷俯首不敢多看,过后才踮脚张望一眼,不知殿下要去往何处。
大公主翘首以盼,虽早有预料,但乍见荀宴形容时,还是着实惊了把。
“圆圆在哪?”
她结巴了,“在……在我房中。”
荀宴脚步一顿,抬首就让她领路,大公主竟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顺从地领了人到房中去,此前想好刺激人的话,是半个字也没了。
因知晓荀宴敏锐非常,大公主这次让静楠服了一种药丸,不至于真的难受呕吐,只会脸色苍白,脉象虚弱,是她珍藏的一种药丸。
原本她觉得这个计划很好,可试探阿宴真心,这会儿见他神色,就隐隐后悔起来。
若被戳穿了,知道是她的主意,阿宴定要找她算账……
大公主的脚步慢下,在荀宴急急踏入房门时,并没有跟进去。
太医已至,为静楠诊脉后道:“只是东西吃杂了,脾胃不适,没有大碍。药也不用喝,待会儿煮一碗健脾养胃的汤就行。”
荀宴立刻问侍婢,“乡君昨日吃了什么?”
侍婢们颇为畏惧,吞吞吐吐把大公主交待的话道出,说乡君昨日宴后心情不大好,到大公主府上吃了许多,荤素冷热皆有,竟还制了冰碗。
越听,荀宴眉越沉,听到冰碗时怒道:“乡君不懂事,你们也不懂!都是死的?”
几人连忙跪下,求太子息怒,荀宴忍着火气,让她们到屋外跪着,这才慢慢走入内屋。
视线一碰到苍白的静楠,他心就像被戳了下,隐约明白她昨日是为何心情不好。
定是因他没控制好情绪,对她突然冷淡,让她难受了。
他并非年少气盛的小郎君,怎么竟也做出了这等蠢事。
悔意如潮水涌来,荀宴帮静楠掖了掖被角,坐在榻边,见她平日淡粉的唇色如纸般白,脸色更差,几乎快和床榻上的人一致了。
好半晌,徐英才喘着气赶到大公主府,手捧衣裳饰物奉上,小声道:“殿下,先将衣裳穿好?”
荀宴颔首,起身穿衣,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床榻,待见静楠眼睫抖了下,便直接大步走去,“圆圆?”
他的语气,是少见的紧张和不安。
抓包
静楠很少生病, 每次病都要持续一段时间,如小时候的那几场发烧,牵动人心。
原本富有生机的面容如经受风吹雨打的花朵, 蔫蔫的无精打采, 被周围喧闹声吵醒,勉强抖了几次眼皮,竟连睁眼都没什么力气了。
荀宴轻轻唤她, 小姑娘就下意识叫了声“哥哥”, 软软的声音让荀宴心塌了一半,伸手握住,“很难受?”
摇头, 静楠不大难受,只是困得很,脸色又白,以致看起来极为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