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子,小孙子可爱极了,很像他父亲小的时候……”
张元清和小圆听着他絮絮叨叨,谁都没有开口打断,因为说起这些往事时,老人眼里是有光的,冲淡了他愁苦的面相。
“孙子长到六岁那年,夫妻俩出车祸死了,被人撞死的,我听说撞死他们的人好像喝了酒,当场就弃车逃跑了,跑的时候踉踉跄跄,不知道真假……
“那人的家里在当地很有些势力,有钱有关系,打官司的时候,他家人给他弄了一份精神病证明,然后他就没事了。
“律师告诉我,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的,我一个农民,不懂法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理。”老人笑了一声,笑的悲苦且无奈:“呵,没得讲理。”
“我不服,我说打不赢官司,我就进京告御状。他们就带人来打我,七八个人把我按在田埂上,把我的脸按在泥水里,很痛,痛了我大半辈子。后来,每天都有人在我家附近徘徊,他们抢走了我的身份证,不准我坐车。他们还威胁我,说如果不想家里的崽也出意外,就别搞事。所有人都跟我说算了,崽还那么小,总得有人养吧。我想了想,那就算了吧。”
“第二年,我老伴就走了,她就是个眼窝子浅的婆娘,想来想去想不通,就跳河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那些陈年往事已经无法动摇内心,只是灯光下,那张黑得发亮的脸庞,似乎愈发愁苦。
“但我不能走啊,我还有孙子要养,我还要供他读书,他已经没了父母,总不能再没了爷爷。种田供不起他上学,我就农闲的时候出去做短工,一块钱一块钱的攒,到他上高中那年,我攒了好几万,想着他大学也有着落了,于是我就去做了一件当年没做成的事儿。”
“那年春节,我买了一把快刀,藏在腰里,坐公交车进了城,把那一家两代人全杀了。小娃娃我下不去手,想了想,就算了。”
“事后我逃离清河县,在外面东躲西藏了几年,偷过东西,当过乞丐,心里唯一放不下的是我的孙子,我想等他大学毕业结婚了,再看他一眼,然后就去自首。”
“没想到后来成了灵境行者,认识了无痕大师,他知道我的故事后,邀请我一起修行,忘记过去,重新开始,重新做人。”
“可我始终惦记着孙子,我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悄悄回到老家清河县,才知道当年灭门案后,他怕那家人的亲戚报复,搬离了清河县,不知去向。”
说到这里,张叔望向元始天尊,声音沧桑而嘶哑,但很温和:
“元始天尊,你是个好人,当年如果能遇见你这样好官,我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北月是幸运的,我很羡慕他。”
张元清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番夸赞,干脆就没有表情了。
张叔继续说:
“大概在半个月前,我在静海市见到他了,他也成为了灵境行者,还入职了五行盟,有了编制,真好。
“我详细打听后,发现他的处境不是很好,一直升不了官,这孩子太实诚了,不够滑头。”
张元清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抬起头,盯着老人:
“你的孙子是……魏元洲?!”
老人缓缓点头:“他本名叫魏远舟,我也不姓张,我姓魏。”
张元清有些猝不及防,懵了半天,道:
“那,你为什么要暗杀白虎万岁,魏元洲他知道这些事?”
“这次超凡境的杀戮副本,守序阵营晋升圣者的人特别多,而执事位置有限,远舟熬了那么多年,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他的前途,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我想补偿他。他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他要是知道,一定会阻止我的。”张叔歪了歪脑袋,看向小圆:
“对不起,我辜负了无痕大师,辜负了你们。我的事说完了。”
张元清在窗边呆立许久,忽然用力搓了搓脸。
有那么一刻,他在心里说,要不算了,反正白虎万岁没死,可以选择以隐晦的方式补偿他。
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是:“感谢告知,按照规矩,我要逮捕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
“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还有些心愿未了,明天晚上,我会回无痕宾馆,跟你走。”
张元清点点头:“好!我在无痕宾馆等你,希望你遵守承诺。”
他转而看向小圆:“我会替他求情,争取终身监禁!”
小圆表情看不出悲喜,轻轻点头。
张元清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出房间。
廊道里,寇北月靠着墙,低着头,默默的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满是沮丧。
张元清本想让他去取张房卡,他要在隔壁住下,见此情形,便没有开口,身躯化作一道星光,直接遁入房间。
房间一片漆黑,但对夜游神来说,黑暗才是主场。
进入洗手间,洗脸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