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现在比霖明至少大出八岁的心理年龄来看,他特别想说——“孩子,咱俩注定不合适,放手吧。”
但,他低头一看自己那同样也没多少成熟的手,自认为现在的形象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许丛楠陷入了对人生深深思考,最终什么也没有多说。
在这之后,许丛楠又在b市研究所待了几天,这期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用歌秋的话来说,就是安下心养病,其他啥也别想。
霖明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一有事就给他处理得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第一天来时连房间都没定好的莽撞。
大概是因为霖明知道自己在许丛楠身边跟不了几天了,又或者是他也察觉到了许丛楠某些微妙的感觉,因而对许丛楠的事情格外上心。
在这几天里,许丛楠每次检查完后,都会去看望那个女孩。男孩自从那晚进了icu,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的趋势。而女孩也总是麻木的坐在床边,嘴里念叨着生老病死,完全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开朗。
每当这时,许丛楠就会坐在她的边上,默默听着女孩的各种无逻辑的呓语,偶尔给予些回应。霖明就靠在一旁的墙边看着,也不打扰,只是陪伴着两人。或许这对女孩来说,才是最好的疗伤良药。
久而久之,女孩把他门当成了沉默的伙伴,渐渐的会和两人说些话。只可惜,许丛楠再也没有等到11,正如11最后说的那句话一样——“再见,然后再也不见。”
偶尔,许丛楠会偶遇秦泽,对方穿一身白服,跟在一位秃顶的教授身后来回转,他有没有学到东西,许丛楠不清楚,只知道秦泽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多么好,似乎陷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旋涡。
而后在某一日的夜里,许丛楠被歌秋的一通电话叫到了研究大楼,这个年轻的组长眼下一片青黑,但精神头却好得过分,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述她的最新发现。
许丛楠就在边上“嗯嗯嗯”“哦哦哦”的敷衍,万分后悔没把霖明一起打包带来,带来了说不准就能替他受这份罪。说真的,这位组长一旦兴致上来了,压根不会考虑非专业人士听不听得懂的问题。
等拿了最新报告,从实验楼出来后,许丛楠走在回去的路上,听见了争吵声,声音是从附近的小庭院里传来的。
研究所对于绿化带的安排有着独特的想法,每栋研究大楼间都有一处不小的绿化庭院,种满了绿植,偶尔清闲了来这里走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这夜黑风高的,又有谁在这里。总不能是研究所的相亲大会有了成效,半夜出来几个小情侣幽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丛楠溜溜达达的接近了传出声音的那处庭院,找了个隐秘的灌木丛蹲下,探头去看戏。
入目是几个穿着白服的男人,三个人站在一块,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对面,看这样子,双方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喂喂喂,你不要搞错了,你能有这个机会不还是有我们在背后撑腰?”三人之中,打头那人态度最为嚣张,他抱臂看着对面的男人,语气极度狂傲,“我是谁你是谁?我可是高级研究员,你觉得我会去做那种事情?你以为你的成果有多么优秀啊,没有我指点,怕是一点都搞不出来吧。”
“就是,齐老师做事就是讲究一个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做你口中那种事?你劝你还是多个心眼,免得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看好了,这里不是你们的学校,这里可是社会,长点脑子好吧,就算咱们齐老师真做了什么,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啊?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还有脸管到这上面来了?”
两个跟班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各个伸着脖子,姿态猖獗。从气势上来看,那与三人对峙的男人显得极度渺小。
“可是,你们……”男人才刚说出几个字,就被打断了。
“行了,下次这种东西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话。”齐老师摆出了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年少气盛,总是想做出点什么成就来,但是我要告诉你,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资历不是天赋,你好好反思一下吧,我还是很看重你的,这次事情过后,我也可以给你点好处,想必你也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吧。”
说完这话,齐老师转身就走,那两个跟班连忙跟上,走之前还朝青年翻了白眼,大摇大摆的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藏在附近灌木丛后的许丛楠。
庭院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那个男人独自垂头站着。
稻草
夜风微凉,带来了丝丝过分的冷意。
许丛楠越看那男人的背影越眼熟,直到男人侧过了头,他才看清了男人的面部轮廓。这个垂头丧气,渺小可怜的人,竟然是秦泽?这真的是那个秦泽?
他沉默了一会,从灌木丛后走出,缓步走到了秦泽的身侧,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还好吧?”
秦泽转过头来,那副熟悉的金丝框眼镜在路灯下闪了闪,闪得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