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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8)(2 / 3)

水?

大雨滂沱,浇灭了祭坛上的余火,风鸟的碎骨残灰被雨水冲刷着,顺着黑石祭坛的暗纹向下流淌。巫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呆呆地站在大雨里,脸上绘画图腾的油彩被大雨冲刷得模糊了。

南疆离南辰最近,阴冷潮湿,秽气易生,是最易受大荒复苏影响的地带。荒厄汹涌时,其余洲池尚且只是受瘴潮所逼,南疆却是直接有过半古林被滔天黑雾淹没。此次此刻,高过林端的黑瘴浪潮已经退去。

只余下些许薄暗在林间似云似雾地飘荡。

比最好的昭月还要明媚清爽。

玄武岩祭坛周围,高木上盘绕的藤萝挂着常开不败的暗铜铃铛花,无风自动,叮叮当当,空灵浩渺地响了起来。

铜铃声响,昭告冥冥中的庇佑。

可他们不想要这份庇佑。

黑潮退了,南疆安宁了,困锁南疆的限制也没有了,从此巫族的年轻人不需要再躲在蕨叶棚盖下,靠乌木上的并蒂花酿酒取暖,一切都好起来了可他们的魂魄也没有了。招魂幡跌落在泥水里,没有回来的只是神君,可人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巫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从祭坛上走下。

族中的年轻人满怀期翼,满怀哀求地看他,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注意不了了祭坛的阵纹已经断了。他是族里的大巫,是除了西去涌洲的巫罗外最熟悉祭坛阵法的大巫。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意味什么。

火不会再燃起来了。永远不会了。

一步、两步、三步

巫咸走下祭坛的瞬间,踉跄跌倒在雨泥里,可没有人及时上来扶他,大家都变成了没有魂魄的空壳,任冷雨浇灌着。

巫咸慢慢地爬起来,泥水顺着胡须滴落。

他想回到自己居住的草屋里,想去躺下,交代阿语不要喊他,就让他那么躺着吧他老了,老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老成了无用的废物。

不准走!

一名穿着深红直裙的高个子女孩冲上来,展开手臂拦住他。巫咸看到她头上佩戴着的银角摇摇晃晃,闪闪发光。今天巫族无论年轻年老,都精心打扮,都找出自己心爱的银饰,以期迎接神的归来。

巫咸伸手,慢慢推开自己的孙女。

银角的光与熄灭的阵纹,交错着在他的眼前摇晃,他佝偻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向阴冷的古林。

爷爷!

阿语大声喊他。

他没有回头。

雨声单调,越来越多的人慢慢起身,脚裸浸没在泥水中转身。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力气说话。阿语看见最爱美的莨妹银冠落在泥里,她却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木然地向前,甚至都没瞥一眼。

不准走!祭礼还没结束不准走

阿语张开手臂,像往常一样,带着点无伤大雅的蛮野,大声命令。

一遍又一遍。

人们从她身边经过,她狼狈得像条落水狗。只有莨妹转头看了她一眼,站住脚步。阿语望着她,哀求道:祭礼还没结束,我们继续招魂吧?我爷爷会的,我也会,我们继续招魂吧。

莨妹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过来。

阿语一抹脸上的雨水,自己奔向祭坛,登上高台。

许多人从她身边经过,有的人呆呆站在原地,有的人抬头望她。

银制小刀,鲜血涂抹阵纹。

再无比这更荒唐更凄凉的祭礼仪式阵纹断了,阵纹中心的凤鸟骨骸碎了,阵火不会燃烧了,那就用木柴,用被大雨浇透的木柴。

可祝歌又一次响起了。

一拜一叩,一叩一拜,

年轻的女孩环绕篝火忽拜忽叩。

她的歌声穿过茫茫的大雨,单薄又清澈,四字一句,两句一节。火燃燃又灭,灭了又燃,先是只有她一个在祭坛上叩拜,后来莨妹走了上来,渐渐的,又有六七名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走了上来。

新的篝火,照亮新的脸庞。

叩拜,歌唱。

人越来越多,一圈一圈,重新将祭坛簇拥了起来。

不要死。

求您不要再为人间死去了。

大火,大雨。

阿语已经记不清,到底重新点燃多少次篝火,也记不清到底叩了几次拜了几次,她还在一遍一遍地唱着祝歌巫族的人谁没听过神的传说?巫族的孩子谁不知道那些环绕古木的铜铃是神在佑我?

铜铃叮当,年复一年,终年不止。

可是,巫族的神啊。

求您别再庇佑我们了,厮杀也好,泯灭也好,都是我们的命运。

大雨又浇灭了火,雨声中有铜铃叮当错落。

温柔如歌。

阿语又燃起了火。

年迈的大巫们在古林周围站住了脚步,他们慢慢转身,朝着祭坛缓缓地,也跪了下来。绝望的祭礼又重新开始了,与以往截然不同,这一次,主持祭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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