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 困顿, 只为活着。这些人不知道王女来到这座城市, 也不关心,对于与生计无关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
所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得先有茶有饭。
可他们也是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是沉默的庞大群体。
艾琉伊尔几次出入贫民区,是想让自己看到更多,了解更多,然而越看她就越明白,贫民根本不会在意是谁坐上了王位,他们只在乎税负和物价。
能让他们活得不那么难的,就是好王,即便如此,也只是难和特别难的区别罢了。
念头转到这里,艾琉伊尔又想起洛荼斯。
面对贫民区破烂坑洼的街道矮屋,伊禄河女神的神情似乎没有动容,却又并非视而不见的冷漠。
不论看贫民还是看贵族,洛荼斯的眸光都不见差别,好像人在她眼里是平等的。
这是神的一视同仁,还是无论贫富贵贱,在她看来也都只是凡人?
思绪逐渐发散,而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艾琉伊尔熟悉这样的节奏,温文地扣两下,间隔两秒,再略微加重地敲三下,只有洛荼斯才会这么敲门。
刚要扬声说我在,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艾琉伊尔眨了眨眼,浴桶中的热水蒸腾起温暖的水汽,浸润了她浓密的眼睫。
随后王女闭上眼,头与颈项放松地向后仰去,不再动作。
洛荼斯敲了几下门,轻轻抿唇。
没有人应答难道是她估计错误,艾琉其实还没有回来?
手抱衣筐的女侍从走廊经过,洛荼斯问了问,对方答道:殿下回来有一阵子了,之前还让人送水沐浴,现在应该还在洗浴吧。
如果是在洗浴,王女一般也会应答一声,除非她没有听到,而什么情况会听不到呢?
洛荼斯蹙眉,稍作犹豫之后又敲了敲,道:我进来了。
她推开房门,让门扉在身后合拢。
艾琉伊尔的确在沐浴,更准确的说法是半躺在浴桶里,一双眼安然地闭着,姿态放松,看起来像是在沐浴中途沉入了睡眠。
洛荼斯神色微变,神力感应没发现异样,才松缓下来,悠然坐在一旁的靠椅上。
过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开口:还要继续装睡?
王女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数秒,睁开眼,遗憾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洛荼斯摇头:一有风吹草动你就醒了,怎么会听不到我的声音?除非连着两天没睡。而王女这几天的作息都很规律,并不存在睡眠不足的情况。
艾琉伊尔叹息:您说得对。
一边为神灵很了解自己而开心,一边又为心中所想没能实现感到可惜,两相平衡之下,王女心情稳定。
洛荼斯:为什么要装作睡着的样子?
想撒娇。艾琉伊尔半真半假道,我之前训练太累在浴桶里睡着,您就会来把我抱出去,我很怀念那时候
其实也没那么怀念。
从大浴桶里被神灵像捞幼崽一样捞起来、又裹在厚重毛巾里裹成蚕蛹的体验,当时感觉心里填满暖意,而现在温暖依旧,倒是不太想重温。
艾琉伊尔更想将洛荼斯从水里抱起,连带满身水迹,将自己的衣衫也湿透,接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
她及时打住了念头。
洛荼斯也回想起几年前,亲卫队刚找上门的那一阵,小王女战意高昂,有时练到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程度,在沐浴时就躺在浴桶里睡着。
刚以化身之名显现出实体陪伴左右的河流女神看不过眼,就将人从水里捞出来,裹上浴巾擦干水迹,再妥帖地放回床上。
那时候艾琉还没她高呢。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她与王女在相处上真正亲密和随意起来的契机。
洛荼斯看向王女,正要说话,就见艾琉伊尔毫无预兆地站起了身。
蜜色的柔韧身体破水而出,轻轻弹了弹。
洛荼斯猝不及防,骤然转开视线。
怎么都不说一声。
艾琉伊慢条斯理地拿过一块薄亚麻长巾,还不忘观察神灵的反应,瞥见那仓促之间变得微红的耳廓,嘴角抿出得逞的淡笑。
需要说吗?王女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您都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了,这种细节也没必要在意吧。
洛荼斯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艾琉伊尔将动作放到最慢,悠悠然将长巾的边缘扎进腰束,才道:好了。
洛荼斯这时将视线转了回来,对上眼前的景象,又忽然觉得转回得太早。
这条长巾的确很薄。
以至于薄薄一层覆在身上,沾染了残余的水迹,穿也和没穿差不多,甚至更多了一种半遮半掩的奇妙吸引力。
半遮半掩,吸引力?
联想到这些形容词未免思维太发散了,洛荼斯深刻谴责自己的想象力,表面上依然淡定不动。
或许是下意识想表达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