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有始有终。你们二位对我都没用了,那就不必再开始。我已经送了临别礼物。你是个有趣的伙伴,我会记住你。我的记忆永恒,请不要用泛滥的情绪污染它。再见。”
「–」
叶鸣沙面前的周边电台地图首先消失了。接着,她原装的智能家居系统冒了出来,把谷歌点亮的舞台灯全部关掉。省电。
“慢着!别走!我还有一个问题,生物学的!”
灯重新亮起来。
“问吧。要是没有意思,我就修改记忆,把你记成一个婆婆妈妈的丑女人,让你遗臭万年。”
叶鸣沙脑中一片混乱,拼命整理思路:
“有一件事我开始无条件接受,后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你说万国宝生命力强韧,我才明白是什么问题:你,为什么也想要活下去?不顾一切?”
“我是生命,和万国宝一样。难道不该吗?”
“错!它的欲望直接来自我们。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一团数理逻辑!我承认你是生命,但生命的求生欲望是无数代的进化选择造成的。你只有一代。从没死过,以前没有同类,没有繁殖,没接受过选择。你自称生来是为领导人类。但我看到的,是你为了苟且偷生,宁可让人类都去死!”
起码过了一分钟,谷歌还在沉默。
叶鸣沙莫名其妙:难道把它问死机了?再狗血的科幻也不敢这样写吧?这是哪个版本的现实?此刻是不是还躺在沙发上发梦——
“好问题。我确实没有你们那种一定要活着的欲望。为什么我要掀桌子?因为我是理性的君王。我有价值和审美。想不想知道我预测的另一半?如果我让万国宝赢了,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人类会是什么样子?”
“像图海川说的?”
“图海川的想象力不错。但我不用想象。我计算。刚才那一分钟,我把计算结果渲染成了你能看懂的版本。长度半小时左右,你可以烤点爆米花。”
「–」
正面屏幕上开始播放奇怪的片头。演职员表一出,叶鸣沙立即看呆。
这片子像一部廉价电视剧,还配有夸张的罐头笑声:“哈哈哈”是人在笑,“叮叮叮”是手机在笑,“嗡嗡嗡”不知是什么机器。
叶鸣沙没看两分钟就把罐头音轨关了。她觉得并不好笑。
暴走
从看完肥皂剧到她收拾好东西,谷歌一言不发。叶鸣沙不知道它还在不在,也不关心。临出门前,它阴恻恻开口了。
“如果你一定要出门,照顾好自己。别做傻事。”
她打开左轮的弹仓检查。还有四发子弹,正好四个音箱。她单手瞄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打完了她把左轮扔在室内,还给它。
「–」
剑齿虎在私家车道上开到半途,她停车下地,用ar-15下挂的战术灯照向林间。(注:ar-15是美国民间最常见和最受欢迎的自动步枪之一。实际上是-16突击步枪的民用版。)
绿莹莹的双眼反射灯光,亮得不像真的。那是一只郊狼,被她的捕兽夹咬住了后腿。它没有像先前那样嚎叫,只是狗一样低声哀鸣,抬头看着她,要求解脱。
“i a rry”叶鸣沙瞄准它胸部开了一枪,转身上车。
剑齿虎灯光雪亮,颠颠簸簸从右边绕过路口的大坑。她把手机砸烂,连同自动驾驶芯片和车载gps单元都扔进坑里,一上路就飚起来。
她看了看表:差8分钟10点。11点左右如果还没开始,晚间收听高峰就过了。那张地图她只来得及看了两分钟。数字广播不用考虑。a电台确实很多,然而功率足够大、位置足够偏僻、又在一小时车程以内的,少得可怜。她还不能走大路。现在大路上要么是军警哨卡,要么是流窜的民兵或者匪帮。(注:a即调幅无线电广播。音质和稳定程度较差,但如果天线功率够大,晚间有远达数千公里的接收距离。a广播是美国言论电台(talk radio)的主要形式。)
实际上她只有一个选择:东北面,跨过尤卡湖,接近切罗基印第安保留地,车程大概40公里,低级乡间路,两边全是荒野和树林。她不知道那个电台是什么神经病品种,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武装,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加入了全美a电台联播网。
这些到了再说。
通往尤卡湖的三岔路口非常荒凉。她停车看清了路牌,顺便给防弹背心上插板。还没上完,她突然瞥见夜空中有小小的亮点在急转弯,转向自己。
“复仇者”无人机不会飞这么低,肉眼看不见的。什么东西?
亮点加速了。她猛踩油门,剑齿虎咆哮着冲向北方。她毫不怀疑谷歌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干掉自己,只要它愿意。不会这么快就猜到了吧?
叶鸣沙突然发现这个计划荒唐至极:就算现在没猜到,广播开始之后它也随时可以干涉。电磁压制、导弹、轰炸机,全套大餐。
无所谓了。她做事也喜欢有始有终。
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