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顾远南毫不掩饰地讥讽,齐意欣虽然恼怒,却也有几分心虚。——她不得不承认,顾远南的话,确实不是无的放矢的。
可能这就是以前的那位齐姑娘自从大了一些以后,就不愿再到顾家来的原因吧。
不是顾夫人和顾远东对她不好,而是他们对她太好了,好到那位以前的齐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地步。
无功不受禄。那位齐姑娘,虽然性子绵和,但也是个非常有骨气的人。不是自己的东西,从来就不起觊觎之心。
齐意欣的脸上不由有些发烧。对她来说,一到这个异世,她就遭遇绑架,殴打,甚至是生命危险,然后被顾远东所救,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顾家。从七月十五她在那个小屋子里醒过来,到今天八月十六,一共一个月零一天,她都是在顾家渡过的。她对顾家,比对齐家要熟悉得多。
可能是雏鸟情结在作怪吧。
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顾远东。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他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呢?
虽然她知道,她现在是齐意欣,是齐家人,可是因了顾远东和顾夫人的缘故,齐意欣不由自主地就把顾家当作了她的家。而对于那个近在咫尺的齐家,齐意欣发现,她有种说不清的担忧和害怕。
不过顾远南的话,也让齐意欣警醒起来。
顾家,到底不是她的家。
她不能再大咧咧地住在这里,享用这些她本来不该享用的东西。
可是顾远南的话,未免又给顾家丢脸。
以顾家今时今日的地位,用得着用怠慢客人的法子,来突出自己的高人一等吗?
顾远南这个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事事针对自己。齐意欣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更何况她不是泥人。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没有委屈求全过。
有时候她不发作,不过是为了礼貌而已。
比如对上官铭,在人前,她从来都是给足他脸面,顺着他,尽量不给他难堪。可是背了人,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对他实话实说的。不然昨天晚上,他们两人也就不会因为在舞会上的咀晤,闹到那么晚,最后不欢而散了。
想起昨晚跟上官铭的那一场争吵,齐意欣又有几分心烦,面上便露出几分倦色。
眉尖一直在旁边留心打量着齐意欣的神色。从她刚才进去服侍齐意欣起床的时候,眉尖就发现齐意欣的脸色有些白得吓人,很怕她后脑的伤势会不会有反复。
此时见齐意欣又面露倦色,眉尖灵机一动,对齐意欣问道:“齐三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药端过来?”
齐意欣点点头,道:“那就麻烦眉尖姐姐了。”
眉尖笑着道了一声“不敢”,又转身对着顾远南和赵素宁福了一福,道:“我们齐三小姐还病着,还望两人不要耽搁太久。若是让齐三小姐过于伤神,使得齐三小姐的病情加重了,就是夫人那里,我们都交待不起的。”
赵素宁打量了齐意欣一眼,看见她确实面色苍白。两颊上似乎上了点胭脂,但是看得见胭脂下面,她的肌肤几乎白得透明,很有些病态的样子。
赵素宁叹了一口气。看来,齐意欣被绑架的时候,是吃了大亏的。
想到此,赵素宁不由又向齐意欣的眉间和腰腹间睃了一眼。
她记得很清楚,齐意欣上一世,可是被那些绑匪而死的。这一世,她虽然被远东救了回来,可是她生得这样妖娆,那些绑匪会放过她吗?
虽然齐意欣还是做姑娘的打扮,可是赵素宁听老人说过,破过身子的女子,眉间的眉毛散乱,还有走路的时候,姿势跟做闺女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齐意欣扶着蒙顶的手,走到堂屋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素宁盯着齐意欣的步伐看了半天,也琢磨不透齐意欣到底还是不是闺女之身。
顾远南不知道赵素宁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呆呆地看着齐意欣,顾远南便咳嗽一声,对着齐意欣道:“齐三小姐,这里是我顾家,你怎么坐到上首上去了?”说着,又往赵素宁那边瞥了一眼。
赵素宁听见顾远南的话,忙低下头,想着一会儿要怎样对齐意欣开口。
齐意欣坐在上首,微微一笑,对着顾远南点头示意,道:“顾家待客以诚,对客人比自己家的人还要尊重,原是大家子应有的作派。只有那些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才以羞辱客人为乐事,来掩盖自己骨子里的自卑和猥琐。”
齐意欣的话,几乎是一个耳光打在顾远南脸上。
顾远南不由大怒。她平生最恨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她的生母是姨娘,可是她的爹却是这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
“你骂谁?!……”顾远南一时被齐意欣的话,激得乱了分寸,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素宁大急。她们是来求齐意欣的,顾远南这样一搅和,齐意欣就是再好说话,也不会去大度到去帮一个刚刚跟自己有过节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