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活口。
范朝云和林氏拿了银子,心里各异,倒是也听了安解语的话,用一半银子去置了个铺子,另一半银子去买了个田庄。范朝云对俗务还是很在行,如今又是自己的生意,打理起来,也有条有理。又将家里的仆妇下人,遣散了一多半。几个人在上阳附近的一个小田庄里住下,日子还过得去。
五房分出去后,王府里就清静了好多。
转眼又到了除夕。去年这个时候,王爷不在家,则哥儿却在。今天除夕,却是两人都不在。
安解语便和张姨娘、绘绢,还有范朝敏,以及她的两个儿女一起吃了团圆饭,也未等守岁,便各自散了。
回到风存阁,安解语想起范朝风,又去那供着他的灵位和翡翠玉匣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在那里跟他的牌位絮絮叨叨地讲了则哥儿的一些事情,又低声说起自己的事儿,告诉他,自己将往事都忆起来了,却也是太迟了。
在范朝风那屋里待到半夜,安解语才去了净房洗漱。此时走了困,她又睡不着了,就又去了顶楼大屋里。
除夕的夜里,落地窗外又一次大雪纷飞。安解语如往日一样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大海,在夜幕里静谧沉稳,烦乱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新春的梆鼓已经敲过,转眼已是又一年了。
安解语这才觉得有些腿酸,便转身要回到后面的软榻上躺一会儿。却一回身,又看见了大屋侧面的那两扇窗子。想是今日阿蓝事忙,这两扇窗子上的窗帘并没有阖上。安解语便看见在那窗外,有个黑盔玄甲的男人,默默地看着她。只见他头上身上,已是落满了白色的雪花。黑白辉映,在那昏黄的窗灯映照下,分外醒目。
安解语快步走了过去,打开窗户,含笑道:“王爷回来了。”
范朝晖见她不同以往的态度,心里更增疑惑,便赶紧在窗外飞身而起,将身上的积雪掸干净后,才身形一闪,从那窗户里,就掠了进来。
安解语见范朝晖还是穿着重甲,便道:“王爷要不要换身衣裳?这甲看着怪重的。”
范朝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这里,有我能穿的衣裳吗?”
安解语快步走到一旁的小屋里,在那放着范朝风衣物的箱子里翻检几下。不知为何,找出了那身石榴红的袍子,配着同样红艳的红狐皮子。安解语抱着这身袍子,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甩甩头,走出了小屋。
“这是四爷留下的袍子。王爷若不嫌弃,可以换了穿一会子。”安解语将那身石榴红的缎面皮袍递了过去。
范朝晖伸手接过,低头在那袍子上摩索了良久,才低声道:“你以前最爱看我穿这样颜色的衣袍。四弟娶你之后,也经常穿这样颜色的衣袍。——我还以为,你是将我忘了。”
安解语忡然变色,终于想起自己心里的不舍是为了什么。那时她还糊里糊涂,初来此异世,以为自己是外来户,“鸠占雀巢”的时候,第一次同四爷相见,便是找出了这身衣袍。当日自己还腹诽过,这衣裳完全是“毁人不倦”。
范朝晖见安解语闷闷不乐失神的样子,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装作没有在意,对她说道:“如今还是守孝,本不该穿这样大红的衣裳。可是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就破一次例。”说着,便拿着衣袍,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脱下玄甲,换上这身石榴红的袍子。
换好袍子,范朝晖从屏风后走出来。安解语看着他气宇轩昂,虽穿着大红的石榴色,却丝毫不显轻佻,只是在庄严肃穆里,又多添了一丝飞扬和喜庆。不由微微一笑,夸道:“这颜色实在只能王爷这样的人穿。”
范朝晖也一笑,“只是稍微窄了些。”
“不是自己的衣裳,自然穿起来没有这么合身。”安解语不以为意。
两人便在软榻前的茶几两端相对而坐。
安解语拿起刚烧滚了水的小茶壶,耐心给王爷倒了一杯茶。
范朝晖看着安解语给他注茶的样子,仿若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日。又想起她自太夫人去后的诸般不同,一个问题压在心底很久了,终于脱口而出:“安儿……”
安解语乍一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手里便一颤。那热水又有几滴溅到了她手上。
还来不及惊呼,范朝晖已经从对面跃了过来,半跪到她身边,将她被烫了的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已从身上掏出一个药膏,给她抹上。
安解语怔怔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说不出话来。
范朝晖抬头,看见安解语的神色,又将刚才没有问完的话接着问下去:“安儿,你是不是,都忆起来了?”
安解语闭了闭眼,将手慢慢的缩了回去。
范朝晖见她并不否认,心头狂喜,却也不敢造次,只抬头问她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你家里见面,我都和你说过什么?”
安解语只觉得藏得最深的记忆被翻检了出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泪更是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她如何能忘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