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人群终于散去,孩子们的欢笑声也终于远去,月光渐渐升起的时候,一切终于寂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走?”
陈静容收拾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手里的抹布一点点用力擦去桌子上的污垢,然后扭过头看着坐在一边的张不肖低声问道。
“明天吧。”
抹布停顿在桌面上,如同是电影上的定格一样,亘久。
“出去了好,出去了总能多见见世面,能多看看人,也能涨点见识,男人就得出去打拼,恋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陈静容手里抹布又开始有规律的擦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桌面上菜汁太多,还是空气中酒的味道太过辛辣的原因,陈静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张不肖把手里的烟头扔到一边,走到陈静容的一边,把陈静容手里的抹布扔到桌子上,然后环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子。
肩膀开始不自主的抽搐起来,九年零八个月二十二天,终于还是看到了儿子回来的这一天,这些年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即便是住在医院的时候依然是没有见到这个久违的儿子,她知道他不是不孝,而是不想让当娘的看到儿子落魄时候的样子,也不想让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含辛茹苦教出来的儿子是个小流氓,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种,所以他在等待,她也只能等待,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不过她总归是幸福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没有看到儿子飞出ji窝变凤凰,也有太多没有等到儿子衣锦还乡那一天的苦命爹娘。
所以即便等待是苦的,在她心里也是甜的。
灯一夜没有关,张不肖躺在里间,听着祈枫的鼾声,依旧能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娘再给他收拾行李,也知道她可能知道有些东西可能是他用不到的,可还会是一股脑的往他包里装,直到包里再也没有一点的空间盛下一颗普天之下唯一相同的一颗心,一颗母亲的心。
陈静容一夜无眠,张不肖一夜没有合眼。
早上祈枫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看着张不肖和陈静容眼眶红肿,自然知道昨夜生了什么事情,也自然知道桌子旁边放的那个大包裹里面是什么,祈枫没有吭声,呼噜呼噜的喝着碗里熬的粘稠的粥,一碗下肚,一擦嘴,看这张不肖道:“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吃。”
张不肖没有吭声,等祈枫走出屋子之后,依然没有吭声,一口一口的喝着碗里的粥,不敢抬头,怕一抬头,自己咽进肚子里的眼泪便会一股脑的倒流出来。
终于还是陈静容打破了这沉默,放下粥碗,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张不肖,温声道:“出去了以后,记得不要和人争强斗胜,也不能争勇好强,老老实实做个好人,好人会有福报的。”
张不肖点了点头,没吭声,嘴里香甜的粥变得苦涩起来,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还有少抽点烟,烟不是什么好东西,抽多了伤身体,你包里我给你放了点清咽利喉的中药,有空的时候,就自己拿出来泡着喝了,还有,也不要多喝酒,喝了酒就一定不要开车。”
絮絮叨叨,一点一滴,只要是能想起的,一个个都叮咛了一个遍,一碗粥终于见底了,也终于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张不肖抬起头看着陈静容,压抑着喉头的耸动,道:“娘,我要走了。”
陈静容抹了抹眼角,点了点头。
在北京城的两天就这样匆匆结束,胡同里能出来的人几乎都从家里走出来看着张不肖一行。陈静容终于还是没有把从昨天晚上噙到现在的眼泪坚持下去,眼泪一嘟噜一嘟噜的往下掉,张不肖摇下车窗,看着陈静容悲声道:“娘,你回去吧。”
陈静容使劲的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
戚老师看着车里的张不肖,也挥了挥手,抹了一下眼角“不肖,没事的时候就常回来转转。家里你放心,有我们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张不肖点了点头,转过头,启动,缓缓的离开了胡同口。
陈静容看着车子越走越远,往前跑了几步,看着车子的背影,大声喊道:“不肖,下次回来,记得带个儿媳妇回来!”
车里的张不肖重重的点着头,眼泪早已经打湿了方向盘。
车子拐了一个弯后,张不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停下车子,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肩膀耸动。
祈枫拍了拍张不肖的肩膀,从旁边把包裹拿过来,递给张不肖,低声道:“上车的时候,你娘嘱咐过我,说等出了北京,就让你把包打开。”
张不肖直起身,把包裹上面的拉链拉开。
棉线织的袜子,是怕到和田之后天气冷;包里的中药,是清咽利喉的;家里自己做的窝窝头,是怕到路上吃不到饱饭的时候吃的;还有冰糖葫芦,是张不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还有两双毛线织的袜子,一双是自己的,另外一双是澹蛋的;两双毛线手套,怕山上风寒;一条毛线勾起的厚厚的围巾,怕山上的寒风会钻脖子;一片云糕,上路之后,如步青云,步步高升;一件熨洗的平平整整的衬衣,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