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现在唯一明白的是——从来都是给予一方的他,现在,被宫三昼给予了,而且,还是被宫三昼以乞求的方式给予了。
这个孩子在求着簿泗,求着簿泗被他给予。
簿泗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要怎么样才能继续往前走呢?
如果平等的交换灵魂真的是如此令人恐慌迷惘的事情的话,那么,他应该要怎么做呢?他应该要如何去回应宫三昼的给予?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簿泗被泪湿的胸前都已经干透了的时候,簿泗才猛地眨了眨眼,那长破天际的浅淡睫毛像是要被扇飞了一般。
他脸上这恍惚的表情,似乎是才刚回过神来一样,而他那双一直瘫于车座椅上的手掌,终于,慢慢地抬起来了。
在簿泗手下的这具身体,一如既往地瘦弱不堪,就好像只要簿泗轻轻地一按,就能穿破宫三昼的皮肉,捅进那嶙峋的瘦骨一样脆弱。
就好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簿泗不自觉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声,就连眼睛都不再眨动一下了,他像是抚摸着一袭温软丝滑的皮毛一般地在宫三昼的后背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着,似乎在留恋着某些舍不得丢弃的东西。
头一次,簿泗忍不住开始想了。
如果八年前,他没有走进那个加油站便利店,没有被那一股鲜活的气味吸引,没有被那个故作的稚嫩咳嗽声引起兴致,也没有被那双与簿良相似的桃花眼迷惑,假使没有以上的这一切的话,那么,现在的宫三昼会怎么样呢?
八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簿泗的记忆能力一向是极好的,只要是他想要记起来的,从来都没有记不起来的。
他记得,八年前的宫三昼还那么的小,他一只手就能将宫三昼的整个肩膀套牢。
那时候的宫三昼,除了一个破空间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先是被宫家抛弃了,再是孤身一人地被丢弃在危险的丧尸聚集地,这样的宫三昼,如果没有遇到簿泗的话,一定会死吧?
但……也许,宫三昼也不会死。
如果……如果有人代替了簿泗,走进了那家加油站便利店,被宫三昼的咳嗽声引起了注意力,并对宫三昼的脸起了兴趣的话……
突然,簿泗原本还无限温柔的双手瞬间就将宫三昼的身体捆得死紧,紧接着,一只大手快速地爬过了宫三昼的后背,并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后脑上,那是似乎立刻就要把宫三昼的后脑勺碾碎的力道。
也许,人的顿悟就是在自己最不想要看见的假设间出现的吧。
此时此刻,簿泗已经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瞬间恍然大悟了,明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设,可簿泗依然暗暗地在心底里恶狠狠地发誓,如果出现在宫三昼生死转折点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话,如果有人代替了自己,出现在宫三昼身边的话,他一定会亲手毁掉这些绝对不能存在的一切。
从来都是如此,簿泗受到的教育就是让他不顺心的东西,必须统统都要毁掉,彻底的全部毁掉。
但簿泗却改变了一点,那便是他舍不得毁了宫三昼,不仅舍不得,相反的,他还会用所有的耐心去慢慢再次得到宫三昼。
簿泗想,这一切,大概就是宫三昼的心情了吧?
既是嫉妒又是犹豫,既是幸福又是恐惧。
但是,簿泗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有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不需要这样的情绪。
没有那个加油站便利店也没关系,没有那个鲜活气息也没关系,没有那个咳嗽声也没关系,没有那双桃花眼也没关系,簿泗只知道,不论怎样,他依然会找到宫三昼,他必须会找到宫三昼,他一定会找到宫三昼。
之后,他会再像现在这样,得到宫三昼的灵魂,将其占为己有。
他们两人,天生就该是这样互相吸引的,虽然迥乎不同,却又相惜相吸。
渐渐的,簿泗松开了禁锢住宫三昼的双手,他扶起宫三昼的双肩,将宫三昼的身体摆正,接着,簿泗空出另外一只手,动作轻慢地抬起了宫三昼的下巴。
簿泗垂下那双椭圆状的狐狸眼,稀疏睫毛纹丝不动的,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张即便陷入昏睡却仍旧凄惶无助的小脸。
这样的神情,只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句话而已。
虽然有些太粘人了,不过……
蓦地,簿泗伸出大手用力地擦去了宫三昼脸上的泪痕,那力道几乎是用搓的,搓得宫三昼脸颊发红。
在如愿地看到宫三昼吃痛的下意识眉头紧皱时,簿泗才在他那张像是静止雕塑一样的面部表情上加上了一个叫做满足愉悦的形容词。
“已经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寂静无声的车内,一句轻声细语慢悠悠地荡漾开来了。
在某个远离红旗处的昏暗深处。
“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个?”蒋沛儿戒备地盯向曹婧玥,艳丽的脸上霎时就蔓上了警惕的抗拒。
一旁的蒋绍承的反应倒是比蒋沛儿的要激烈得多了,他那暴脾气,要不是有孙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