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顿饭吃到中间,宋慧娟思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晌午可有人来?”
那盆里的鱼,个头不小,有小臂大小,她瞧着许是今儿有客人来,但陈庚望不说,她还是要问问的,好歹晌午做饭时心里能有个数。
但谁料到陈庚望只略有疑惑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宋慧娟随即看了眼那装着鱼的瓷盆,陈庚望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下了然,却又莫名生出几分气恼,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宋慧娟看得云里雾里的,却也没再言语。
待陈庚望去上了工,宋慧娟就带着小家伙坐在窗前晒会儿太阳,这个知识是上辈子照顾小孙子才知道的,得看着日头稍微给小孩子晒晒,能去黄疸哩。
小家伙这些日子醒的时间愈发长了,人也长开了些,常常睁着两眼珠滴溜溜,那性子活跃地同上辈子很是不同。
宋慧娟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样的变化好歹给她的日子添了些盼头,不至于让她的心彻底淹没在院子里。
待到午间陈庚望下了工,一进厨房就瞧见那案桌上的水盆了,还有那一条鱼。
进了堂屋,那妇人正趴在摇篮边边上,哄着那臭小子睡觉。
“咋不吃那鱼?”陈庚望脱了衣裳随手扔到凳子上,接着往桌前一坐。
“啥?”宋慧娟没听明白,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过去。
“那鱼还不行?”陈庚望回头去看那妇人,莫不是这鱼还入不得她的眼?
“行,”宋慧娟见他皱起了眉头,只得放软了声音,他那声音再大些,这小家伙非得醒了不可。
虽然那妇人说着行,可他看着她那敷衍的模样,心里那口气憋的不上不下。
那门咚得一声,惊得宋慧娟抬起了头,看着那愤而离去的陈庚望,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终是踏进了厨房。
晌午宋慧娟还是做了饭,小家伙放在摇篮里,不会爬不会走,倒让她放心不少。
这鱼被她一整条清蒸了,调料放的少才能起到下奶的作用,且也得注意火候哩。
待这饭做好后,宋慧娟便踏进了东屋唤人,陈庚望这性子现下惯会折腾人,且不说她早没了那些男女的心思,就算是为着她的孩子,这家里也得是她服软低头的。
宋慧娟走到那床边,见得陈庚望听到动静转过了身也是无奈,只得坐在床沿边上探过身去唤他,“可该吃饭了,鱼也做好了。”
陈庚望一动不动,面朝里侧,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既是如此,宋慧娟亦是无可奈何了,踏出门前轻声喃喃两句,“睡了也成,那鱼闷在锅里了一时也凉不了。”
说罢,宋慧娟踏出了最后一步,转身关上了门。
听到那妇人离了去,想起她故意在他面前说的话,陈庚望又急又气,偏他一心去钓鱼,哪晓得人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原也知晓她那颗心都扑在了那臭小子身上,暗暗劝着自己无需同那还不满月的臭小子相比,可次次见了心中还是难免忿忿。
她那样的满心满眼都是那臭小子,焉能让他不妒不气?
上辈子从没生出这样酸涩的情绪来,可这辈子却常常觉得难捱得紧,现下竟连对着他自己的亲生的臭小子也时常看不过眼了。
陈庚望仰头叹息一声,思及上辈子的事来,满身又浮上一层孤寂,好不凄凉。
上辈子那样孤家寡人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一遍了。
西屋里,宋慧娟慢慢晃着摇篮里的小家伙,偶尔吃得两口馍馍,或是喝上两口鱼汤,终是笑不出来了。
她只想过个平平静静的日子,日日做得三顿饭,能填饱肚子养大孩子护好兄弟便是她这一辈子的心愿了。
可上天偏不让她如愿,她自己个儿重新来了一遍便罢了,奈何上天爱为难人,不晓得陈庚望到底是什么原因,因缘际会也知了那些事,且不肯放她离去。
即使她安慰自己这辈子不论什么样的日子也不会比上辈子更难过了,可现下她还是觉得无力。
她如论如何都没想到陈庚望会对她生出男女之情,更会因着这莫名其妙的男女之情惹出这么些麻烦来,日子反倒愈过愈难。
这样的日子,她只能自己个儿苦中作乐,日子还是得往前走哩。
午后的阳光偏南照来,几道光晕透着一扇小窗投到屋内,陈庚望站在门边,就见得她趴在了床沿上,一手搭在摇篮上,一手压在了下面。
床边的凳子上放着她用的小碗,架着一双木筷子,待他走近一瞧,那碗里干干净净,连根鱼刺都没。
陈庚望弯下身子,一探手轻易将人横抱起来,那妇人觉察到什么,眨了眨眼睛,掀开眼帘见到是他,又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这一眼看得陈庚望心里一紧,脚下几步,将人送上了床,盖了一传被子。
待他起身离去时,身上的衣裳被人轻轻一拽,就见得那妇人连眼也没睁,对他懒懒地道,“锅里有饭,吃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