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表情微露诧异之色:
“鲰耶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鲰耶了然一笑:
“果然如此。”
王扬也笑了,笑容明显带着善意,一边托着老人的背,让他慢慢靠在药枕上,一边手臂伸出,去拉被角,老鲰耶握着王扬手腕的手指,也自然而然的松开。
王扬很细心地为老鲰耶盖好被子,同时说道:
“如果鲰耶这么想会舒服一些,那就当是这样吧。”
老鲰耶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扬赞道:
“汉使没有任何倚仗,便敢孤身而来,真是胆略过人。”
王扬不好意思地一笑:
“孤身是真,倚仗还是有的。所以也没有那么胆略过人。”
老鲰耶混沌的目光下掩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汉使所谓依仗是指使臣的身份吧?”
王扬苦笑一声,说道:
“苏武持节,尚囚北海;终军衔命,犹殁南越。今日也没有其他人,我说句实在话,我一没诏书,二无符节,所谓使臣身份,全凭你们认不认。汶阳部若真有意与朝廷为敌,我便与寻常路人没什么两样。如果没有甲兵做依仗,我哪敢接这差事?说来惭愧,我们这些这些主和的,若无主战的在后,也无法逞能说和。辩虽巧,必赖干戈为骨;盟书虽重,需以剑戟为押。我口才再好,若无军旅为援,亦难成事。鲰耶方才的夸赞,我是真当不起啊”
老鲰耶目光始终落在王扬脸上,笑呵呵说:
“汉使实在是太过谦了,明明勇毅天成,孤身蹈险川如履平地,却偏说依仗甲兵。其实哪有什么军旅为援,汶阳郡大造声势,不过疑兵。永宁郡军出沮西,亦非为我。汉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层层设局,步步精算,如此谋略胆色,当真让人叹服”
王扬失笑,眉宇间舒展如三月春风:
“鲰耶再这么捧我,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便是再有谋略胆色,毕竟是琅琊王氏子,若无大军在后,我能连诏书符节都不带,孤身入蛮?”
老鲰耶盯着王扬看了一会儿。
然后神色渐显轻松,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感慨道:
“好一手虚张声势,差点连我也瞒过了。”
王扬眉头微蹙,微显困惑:
“我不明白,鲰耶为什么会这么想?现在归附已定,我张声势有何用?再说鲰耶养病已久,不掌部务,我便是张声势也应该在左右哈耶还有少鲰耶面前张声势,在鲰耶这儿又何必如此呢?我刚才所说,只不过是陈述实情罢了。再说汶阳部既已决定归附,有无大军又怎样?难道说鲰耶另有打算?”
老鲰耶收回目光,眼皮耷拉下来,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
“是啊,我能有什么打算?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蛮,不管事已久,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王扬想了想道:
“我是很尊敬鲰耶的,可我确实无法满足鲰耶的好奇,关于动兵的事,我实在不方便多说,并且我知道的也不算详细。但我可以告诉鲰耶的是,鲰耶方才对于汶阳、永宁两郡的猜测,并不算完全说错,算是猜对了一小部分吧。大军确实有,如果真的开战,这两郡兵连偏师都算不上。所以与其说我是虚张声势,不如说我是虚压声势,因为我没说的可比我说的要多多了”
老鲰耶的眼皮蓦地掀起,昏沉的眼珠里射出一道锐光,像积年的寒刃骤然出鞘,慑人心魄!
“汉使还在欺我?什么大军什么偏师,汉廷根本就无意动兵!”
王扬被老鲰耶这突然如“回光返照”般的一喝,吓了一跳:
“鲰耶这是”
老鲰耶不说话,眼神犹如苍老的鹰隼盯住猎物,两道锐光像淬了冰的针,仿佛要透过皮肉看到人心里。
王扬也不说话,先前的从容散了大半,眼底全是困愕。他怔怔地望着老鲰耶,好像正试图理解,老鲰耶这突如其来的锋芒,到底从何而来?
“汉使还不愿坦诚相告?”老鲰耶沉声问道。
“告告什么?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现在大局已定,汉使真的不愿和我说一句实话?即便是一句没有任何用处的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捉了一个世家公子算什么事?在别人心中算事,但在你们的皇帝心中不算。你们的皇帝心很大,非常大,他休养生息,表面上和北边和睦,其实眼睛一直盯着北边。他不动是在养,养是为了积聚力量,等待合适的机会。只是几年前的那个姓唐的还有南边蛮部的乱子(指湘州蛮乱)打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