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房子是诸伏家的。
诸伏高明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知花裕树在沙发上落座——那正好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进入这里时坐的地方,而再次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段往事了。
诸伏高明微微垂眸,一边煮茶,一边解释:“我儿时和父母一起住在这里,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去了亲戚家借住,不过时常还会回到这里打扫一下房间。”
“哦。”知花裕树并不太在意这些事,他在纠结别的。
【心声识别】还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而诸伏高明毫无疑问是知花裕树很重要的朋友,甚至类似于亲人一样的存在,他甚至称呼对方为“高明哥”。按理来说,知花裕树肯定是要好好听听对方心里是怎么看他的。
但是诸伏高明这边的情况太复杂了。
怎么说呢。
就算是对方的心声很不对劲,知花裕树也有种没办法发火的心虚。
总感觉罪魁祸首是自己:)
所以明明长野县离东京也不远,两人还偶尔会通过短信联系,但知花裕树一直没来试探诸伏高明。甚至今天如果不是刚巧遇见,他也会在吃完章鱼小丸子后直接离开。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知花裕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直面命运。
万一高明哥真的对他有非分之想,他会负起责任,把人掰直回去的!
勇敢小树,不怕困难!
他启动了最后一次的【心声识别】,然后小心地从沙发上方探出脑袋,“高明哥,我想问一下,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70章
诸伏高明曾认真思考过自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小树的。从最表层的情况来看,毫无疑问是在滑雪场,那场时隔17年的再遇。
就在那一瞬,爱意疯长。
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在那之前,诸伏高明从未对男性产生过特殊的感情,不过他同时也未曾对女性产生过特殊的感情。
13岁那年,诸伏高明失去父母,亲弟弟被接去东京,被他视为弟弟的知花裕树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几乎是在他眼前被人带走。
从那之后,诸伏高明有一部分自己就被永远困在了那个昏黄夕光浮动的傍晚。
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记忆,诸伏高明坚持了17年大海捞针般的寻找。
他将学习工作之余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件事中,为此失去了正常的社交生活,以至于身边只有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两个朋友。
诸伏高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起码还在安安稳稳活着上学,而那个被带走的人呢?
他在同样的时刻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大和敢助知道他一直在找一个人,尽管好友表面上从未直说,还会给他提供帮助和隐晦的鼓励,但诸伏高明能从他的态度和目光中识别出那些未尽的话语——
长久的杳无音讯,诸伏高明,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诸伏高明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这无法让他的找寻停下,就像无数个耗尽一生寻找走失儿童的父母一样,是活人也好,是尸体也罢,这个魔咒般的执念只有唯一明确的终点。
他要再看他一眼,再见他一面。
害怕自己会忘掉小树弟弟的长相,诸伏高明每晚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和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在脑海中勾勒他的模样,想象他长大后的眉眼。
或许有一天能在街道上擦肩而过,他要第一眼就能认出他。
思念在17年的时间与日俱增。
谁能分得清那些思念是在哪一刻旁生出纠缠的爱意,诸伏高明埋头在找寻他的路上,放任那些感情在未曾注意的阴暗角落生发,等他终于走到终点,抬头望去——
已经尽是盘根错节的枝桠,和他的躯干生长在一起。
于是在重逢的第一刻,在尚不知对方这些年的经历和如今的境况时,自认为冷静的大脑便被疯涌的爱意淹没,滋长出无法抑制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