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唐政已经做好晚饭,正从厨房端出最后一个汤,冉静想起,原来今天休息。
看了眼客厅,女儿不在,桌上餐具也只备了双份,“婉婉呢?”
“在楼上婷婷家,小家伙玩得乐不思蜀,婷婷妈留吃晚饭,让咱们晚点再去接。”手掌抚过她毛躁的头顶揉了两把,“今天难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快去洗手吃饭。”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至少此刻,冉静的共情能力早已停摆。
没有外人在场的二人世界最适合摊牌,她要如何说服自己一拖再拖?
“傻愣着干什么啊?还要我帮你洗啊,行啊,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唐政今晚心情很好,但不确定的是,能不能一直好下去。
牵着冉静的手来到洗手池,唐政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略微低头就能含住那抹柔软鲜嫩的唇。
一个拥有足够多耐心的狩猎者,不会只看重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他要更多。渴望与她深入纠缠,期待听到深吻时她的细碎呻吟,沉迷她忍不住的推脱抗拒,这才是他要的。
而此时的唐政,只低头专心沉浸在一件事里,捧着妻子那双白净纤细的手,接受清水圣洁的洗礼。
从指根到关节,再到指甲和缝隙,一寸一寸地摩挲,细致的像是在和这双手谈情说爱。
冉静抽出包裹在丈夫那双大手里自己的小手,捧起他的脸轻轻碰了一下,“再洗下去菜都要凉了。”
手上的水珠落在唐政脸上,在这个带着寒气的夜里,生出一阵没由来的凉。
冰箱里拿一支酒,取出木塞,飘出的酒香带着冷烟,灌满整个餐桌。
冉静给唐政和自己各倒一杯酒,“我今天见到一个老熟人,”
轻抿下一口酒,唐政笑,眉眼从容,“哦?我也认识?”
“认识,她和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你的。”冉静递过手里那张照片给他。
没有塑封过得相纸有些褶皱,让原本就不太清晰的人像显得更加模糊。
唐政接过照片的手一顿,僵着后颈往实木椅背上靠,吐气尽量放松身体。
照片上的人坐在庭审席法官的位置上,手里握着那柄象征着权力的法槌,是他。
唐政隐忍不发,极力克制着自己,时刻谨记要在妻子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这是什么?”
她不信唐政不明白这张照片代表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你还在瞒什么?“我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你早已经成为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可我依然对你一无所知。”为什么?
冉静问唐政,也在心底问自己。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在作徒劳的解释。
“那就实话实说。”任何事情只要说出来都有机会被原谅,但前提是要记得,千万别说谎。
“官场上没有哪一处地方是干净的,法院尤其肮脏,”唐政的视线落在冉静紧握的双手上,沉声说:“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我不过是干了呆在这个位置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干的事而已。”
倘若干净他又怎么会勤勤恳恳干了四年还是个小审判员而已?那些比他后进来,偷奸躲懒的人反倒升职成了他领导,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关系,凭什么!
冉静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唐政,许久,她轻声问,“你还记得公务员入职时,国徽底下的宣誓吗?”
【忠于祖国,忠于宪法,忠于人民;严守职业道德,恪尽职守,廉洁奉公】
冉静还记得唐政收到入职消息的那天有多高兴,他搂着自己,两个人就像连体婴一样窝在出租房破旧的沙发上。他说以后要做一个好法官,拯救国内黑暗的法制,让天底下再无冤假错案。每一个经他手的案子,无论原告还是被告都会得到最恰当的审判。
唐政拒绝回答,他不愿回头看,也不想记起曾经那个天真的自己。
当年的屠龙者已经化身成一条新的恶龙。
面对唐政的不做声,冉静没有就此放过,“权力地位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背叛自己心中的信仰。
唐政没有正面回答,他只告诉冉静,循规蹈矩得不到权力,在官场上没有权力做不了任何事。
“人活着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
这时候的冉静还不知道,唐政所谓的【一些东西】都包括些什么,等她明白,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晚的谈话并不愉快,到最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睡前唐政的刻意讨好冉静也没有给出半点回应,她还在为其他事烦心。
丁晓琳知道冉静和严钦平的事,以此为由要求冉静带她去见严钦平。唐政只能算个马前卒,他在为谁做事丁晓琳一清二楚。丁晓琳甚至还知道唐政和严钦平私底下的那些勾当,但她不确定冉静是否知道。
没办法,冉静只能点头应下,再犹豫要如何向严钦平开口。
跟了严钦平这么久,冉静从没开口要过什么,连主动找他也是第一次。所以在别墅门口看到冉静时,严钦平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