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天窝在一起听天气预报的日子里,迟钝的人很难察觉自己的心意,她只是本能地喜欢待在人鱼的身边,日复一日地和他一起晒太阳、看下雨。如果这样的生活一成不变,她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其实她很在乎那条鱼。
那种朦胧的好感,就像是一盒被遗忘的糖果,放了好久,等到嘴里尝到了苦味才发现早就已经变质。
她在黑暗里绝望地幻想着自己一个人听天气预报、一个人坐在禁地里看眼泪海的画面。
绝望地幻想着自己在巴士底狱里面烧纸的画面——海风大还点不着,一叠面值一亿的纸钱烧了一夜都没烧完;想钓鱼当祭品,最后一只没钓上来,可怜巴巴摆了几只塞牙缝都不够的扇贝。
她觉得很伤心。
伤心得像是一只失去了全部罐头的小猫。
突然间。
眼前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
笨拙又迟疑地递过来了一片亮晶晶、会发光的鳞片。
小猫的偏爱
(撒娇人鱼最好命)
舒棠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幻想着人鱼从海面上冒出来, 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等了太长的时间,这种幻想从未应验过。
但是很快, 又是一片亮晶晶的鳞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人鱼没法说话, 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如果是平时,人鱼可以送给她漂亮的珍珠、肉质鲜美的猎物,作为取悦她的礼物。可是现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于是只好从鱼尾上取下了最漂亮的鳞片送给她。
她看见鳞片就愣住了,抬起头就看见了低头看着她的人鱼。
人鱼困惑地发现, 看见“他”以后, 舒棠似乎哭得更加厉害了。
人鱼以为她是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毕竟“他”现在浑身狼狈,身上还有狰狞的伤口——
但,就在“他”想要往后藏进黑暗里的时候,她却扑过来抱住了人鱼的脖子。
人鱼愣住了。
她的呼吸落在“他”冰冷的颈侧,伴随着细小的呜咽声,还有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人鱼的长发。
舒棠抱着“他”说了很多话, 断断续续、胡言乱语。
一会儿说:“小玫瑰,我烧纸点不着”
一会儿说:“我手电筒没电了, 呜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
那些她一边哽咽一边流下的温热液体,流淌进了人鱼冰冷的脖颈间。
怪物那颗冰冷又尖锐的心脏都被烫得颤了颤。
人鱼僵硬了一会儿, 垂下眸子安静地听着。
然后迟钝又笨拙地抬手,轻轻搂住了她。
他们在海风和外面的大雨当中,拥抱了许久。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像是安抚一只小猫、一个小孩子。
突然间, 人鱼就感觉脖颈和肩窝处, 被小猫蹭了蹭。
从前他们虽然亲昵, 但是也仅仅局限于互相靠在一起,偶尔人鱼会搂住她,把下巴靠在小猫的肩膀上,那是一种独占欲极强的动作。
但是小猫从来只会在人鱼的肩膀上趾高气昂地揣着手手,从未做出过这种亲昵的、甚至有些依赖感的举动。
人鱼却很喜欢这种感觉。感受着温暖的触感。人鱼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动作。于是下意识也想要低下头,蹭蹭她的面颊。
但是很快,搂住人鱼脖子的舒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正准备松开“他”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潮湿的东西。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黏腻的液体。
是血。
是蓝色的血。
舒棠呆呆地看着那么大的一个口子,不敢置信,人鱼竟然刚刚被她抱着一声不吭,就这么任由她哭了那么久。
那条裂口太过狰狞、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开了一道血口子。舒棠以为人鱼这么严重的伤,可能会死掉。毕竟海水污染过伤口,加上他们根本没带止血的药,她直接发抖地放开了人鱼,回头去翻包,但是发现自己来的时候连绷带都没有带上一卷。
她的身后,人鱼在注意到她颤抖的手指、还有越来越多惊慌的眼泪时,苍白的唇紧抿,有些做了错事般的不知所措。
“他”一开始以为舒棠是害怕才哭,紧接着又以为她是因为被伤口吓到才哭,现在人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都不是。
她是因为“他”受伤了才哭的,她在害怕“他”会死掉。
然而这个认知对于人鱼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人鱼的潜意识里就从未把受伤当一回事,似乎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因为强大的自愈能力,就连人鱼自己都开始认为,仅仅是忍受三个小时疼痛的话,受伤就变得十分不值一提。
但是当发现她这幅样子,人鱼才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可是人鱼可以在海上的风暴当中厮杀、可以徒手撕碎污染物,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人形武器,却在此刻面对她的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