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将船桨放好,从腰间拿起一个大弹弓,一个个白色的布包被她射到了岸上。
“先用了伤药。”
一把抓住伤药,那伤病闻了闻,就一把糊在了自己腿上。
“罢了,我刘骡子到了这境地,还怕你们害了我不成?”
他拄着一根失了头的矛,费力去拿了碗,一步一步往北去了。
也有人笑着说:“骗就骗了,这般炼狱之地,天下哪都比这好!”
说完,便跑了两步去扶住了刘骡子。
从上游来木盆渐渐被刀枪装满了,那女子用木浆勾了一个木盆三下,那盆子就往上游回去了,钱展仔细看了才明白木盆上拴着绳子。
“有粟米饭!真的有粟米饭!”有脚程快的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捧着吃空了的碗,给同袍们看了一圈,他就匆匆跑了。
定远军可说了,他多跑这一趟,能多得一碗饭。
“真的是粟米饭!”
越来越多的人放了刀拿起碗,一个接着一个。
终于,钱展最后看了一眼这毫无生机的战场,将手里的刀扔进了木盆,拿起了里面的木碗。
他都这般做了,剩下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往北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明明前后左右都是人,却无人说话。
突然,他们看见了林间的灯火。
灯火之下热气蒸腾,是人间才有的热闹。
“来来来!报一下姓名籍贯,咱们赶紧将饭吃了,劳苦至今,饿坏了吧?”
钱展觉得这声耳熟,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舞着大勺忙碌,见了他,年轻人笑了:
“钱校尉果然言出必行!”
钦差 “定远公有功于国,她不能来东都……
最先发现剩下叛军都不见了的是河中府陈氏的部曲。
他们将此事禀告了陈季梁,陈季梁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叛军的残部被逼到了绝境转而攻他们河中府。
便又使人将此事告诉了金吾卫上将军和护国节度使。
赵源嗣和程珂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两万多叛军就不见了踪影。
不仅人不见了,连刀枪武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黄河岸边只剩了他们两部被晒出了尸油的尸体。
这两万人又不会抱着他们的武器跳了河,就只有一件事能做了。
骑着马站在臭气盈天的战场上,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北面。
北面过了中条山就是绛州所辖之地,绛州的定远军好大的胃口。
绛州多了两万精壮,龙十九娘子并不轻松,绛州曾被叛军所占,不少人结下血仇,这些人不能在绛州久留,要分批送回北疆。
可如今天气正热,在这样的时候赶路,不止被押送的人辛苦,连押送的人也不好过。
好在龙十九娘子提前知会了在晋州的巨阙部,仆固澜回北疆之前交代过他们要听龙十九娘子调度,听说要分批押送俘虏,他们连夜赶制了数百辆木栅车,木车上加了顶,坐在里面的人好歹不至于被晒着。
赵源嗣和程珂的奏本送到东都的时候,叛军的第一批俘虏已经上路了。
这两本奏本和卫蔷占下同州后写的奏本是同时送到的。
文思殿里,皇后看了奏本,冷冷一笑:
“好,好得很!我们大梁的定远公厉害,不仅连夺四州,又在绥州围困着叛军头目,还兵不血刃收了两万多战俘,厉害啊!厉害!”
将奏本甩到案上,皇后看向左右文武:
“各位有什么想说的?”
文思殿内安静了片刻,皇后极爱的镶金漏刻徐徐滴下水来,兵部尚书仿佛被打醒了一般说道:
“皇后娘娘,定远公占了同州,正好可挥军向西,攻打盘踞耀州的逆贼窦茂。”
皇后笑了。
“继续向西?攻打耀州?”
她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金红色的罗裙缓缓流淌在文思殿内的石砖上。
“打完了耀州,她是不是还能打羌人?打西北?战无不胜定远公,我们高居庙堂,自可高枕无忧了?”
尚书令姜清玄道:“皇后娘娘,窦逆麾下有叛军数万,定远公以两万兵力占下同州,却难与窦逆力敌,不如下令静难节度、凤翔节度皆听定远公调度,令其早日平叛。”
“早日平叛?”
皇后看向姜清玄,深吸了一口气。
光禄寺卿于崇看在眼里,只觉得皇后下一刻就要大声骂道:“我让定远公平了叛,她再反叛我又该如何?!有谁能平叛?!”
是了,如果说定远军南下轻取晋州、绛州,还令人心中有两分“定远军果然是与蛮族百战而不败的强兵”之类的惊叹,那等定远公突然挥师南下,连取了延州、鄜州、坊州、同州四地,还将韩重山团团围住,他们大梁满朝文武心中便不由得由惊而转惧。
这般铁骑,若是东进,拿下洛阳,要几日?
连于崇这曾经想过定远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