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背在身后,道:“虽说秋日有了那么两分凉意,薛少将军可是西北风沙里磨砺出来的,怎么被同州的秋风一吹就着凉了?老朽怕不是要去找卫元帅找些加了糖的热姜汤来给薛少将军?”
薛惊河被卫蔷唤作是“薛大傻”却并非真傻,如何听不出陈伯横的阴阳怪气?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道:“陈相不必担心,我素来身强体健,您若是走累了,我背您几里路脸不红气不喘。”
“哈哈,年轻人不必与老人比气力,你们正当年轻,又可曾老过?齿摇发白,手脚缺力,腰也挺不直了,老朽我前半生见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大多没活到我这般年纪,有时人生在世,低着头走,反倒能比旁人走得更长远。”
这话是长辈劝慰之言,薛惊河认认真真听了。
陈伯横笑眯眯回头看了看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正是在河边,陈伯横一边走,一边看着有人下网捞鱼。
他正是以要薛惊河陪自己去买鱼之名,将薛惊河叫出了城的。
走啊走啊,正见一渔夫将渔网拉上来,陈伯横背着手快走了几步。
网中群鱼翻腾,渔夫用力地将渔网往岸上拖。
陈伯横看着,对薛惊河道:
“看看这些鱼,大鱼小鱼,平时在河中小鱼吃食吃不过大的,大鱼耀武扬威得意非常,可到了此时的网里,小鱼可寻隙而逃,大鱼却只能困在网中……薛小将军,你可知道此时的大鱼最要紧的是什么?”
薛惊河似懂非懂,只看着那网。
河风吹面,陈伯横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是跳,只要跳得起来,跳对了地方,就能逃出生天。”
正巧渔夫将网打开,一条鱼猛地跳起,哗啦一声钻回了河里。
陈伯横连忙走过去,从袖中掏出几枚钱换了两条大鱼回来。
薛惊河站在一旁伸手替他拎着穿鱼的草绳,
陈伯横重新背着手,他在前面走了两步,又转回头看向薛惊河:
“薛少将军,如今的西北如果不会跳,跳错了,就会如这两条鱼一般上了旁人的刀案,入了旁人的釜中。”
太阳渐渐升起,陈伯横伸手一抓,一缕从河上的风仿佛是入了他的袖中一般。
斑白的须发飘荡于风中,他望着河水江山,缓声道:
“薛少将军,大梁走到了今天,哪里还配得上这锦绣河山?”
薛惊河也抬头看向河对岸,他身形生得矫健非常,站在那便如扎在渭水以北的一杆枪。
“陈相公是想卫二得了这天下吧?我也想。”
他空着的一只手往背后一摸,没摸到自己的大弓。
“当年我第一次去麟州找卫二,便觉得这世上再没人比卫二更该当皇帝,我看着她身上有伤还在看文书,恍惚觉得她变了,她仿佛是她大兄、她阿父,可她的大兄和阿父只想着大梁,便死了。卫二不一样,她只想着百姓,她对我说这天下无人比百姓更可靠。”
可薛惊河的阿父不这么想。
阿父意在天下,哪怕如今西北的粮要靠他们西北军的马场去换,他还是想要天下,就像那些唐朝覆灭之后仗着自己的兵力彼此厮杀的人一样。
他也想学着卫二去做些什么,可无论做什么都难如登天。
他纵使是大将军家的少将军,西北也终究不是没有世家豪族的北疆。
“陈相,陈家堪称大梁第一清贵世家,连我阿父都说您是不下谢玄一般的人物,大梁式微,您该想的是如何另立新帝让新朝与河中府陈氏共天下才对。”
“共天下?”
陈伯横将手放在袖中,看着漫漫江河,他反问薛惊河:
“你呢?你心仪卫家小丫头,其中没有要借她之势,令薛家与卫氏共天下之意?”
自从来了同州,陈伯横仿佛总是个有些脾气又委实心善的老者。
可他毕竟是为相多年能与姜清玄分庭抗礼之人。
薛惊河看着他的眼,只觉是千万飞箭破空而来。
“没有。”薛惊河声音略低又坚决说,“纵使我心悦于她,我和她也是有过命之交的兄弟,兄弟攒下家业不容易,我借些钱粮已经是厚颜,怎能再贪图其他。”
陈伯横突觉面前这年轻人颇有意思。
“你的意思是,哪怕你与她成亲,也不染指定远军?你们可已是夫妻了。”
仿佛是为了这夫妻二字,薛惊河的耳朵红了。
他看着陈伯横,大声道:“就、就算……我们也先是兄弟挚友。”
他要是敢贪图卫二的家业,只怕先被卫二整死,到了地府还要被定远公和卫大围着当靶子。
陈伯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薛小将军,你要是让西北变成了能跳还跳对的鱼,你与小卫丫头之事,我亲自为你保媒。”
与陈伯横一样想把西北收入囊中的还有一人,正是以丰州都护府副都护之名在西北已经呆了大半年的裴道真。
“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