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娘道:“此事我自然会让监察卫与监察将你衣坊、绣坊上下尽数问过,对了,若是因你入狱而使她们停业,当付一年遣散之资。若是你真做了冯娘子所说之事,冯娘子又是军属,原罪之上再加半等,《安民法》定会送你一个好去处。”
她这话是说给刘务和冯静水程春娘听的,也是说给围观百姓听的。
只听百姓中有人忽然大喊道:“《安民法》可真是个好东西!”
这是自然。
余三娘行了一礼对百姓们道:“当街审案已毕,各位若是想知结果,可在七八日后往监察司门前的告示栏看,定有一个交代!”
监察卫将刘务带走,冯静水和程春娘也被余三娘指点着去监察司报案。
“程娘子着实是急公好义之人。”
听这位差不多比刺史大人还要大的女大人称赞自己,程春娘一张脸涨得通红,之前痛骂刘务一个时辰都未曾结巴,现在竟然磕绊起来:
“多、多谢、多谢大人。”
“本是应做之事,没什么好谢的,两位娘子回了家去只管与左右邻居说明,只要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监察司,《安民法》定然给个公道。”
程春娘扶着冯静水连忙道:“一定一定,大人放心!”
见余三娘转身走去,程春娘扶着冯静水道:“阿水,你从前也跟你爹读过书,反正刘老五得赔你两年工钱,你郎君也给你留了钱,你不如把书重新捡起来,读两年,也考个官。”
冯静水看着三州总司长大人的背影,怔怔应了一声,回过神来先吓着了:“阿、阿春你在说什么?”
“我说得又不错,哪怕当个宣讲律令的路官呢?也好过你看着刘老五那等人的脸色吃饭,要是真成了,等你家郎君回来不也欢喜?”
冯静水又愣住了。
就在离刘家丝绸坊十丈远的地方余三娘敲了一家的门。
开门之人是一个汉子,手上有一片发黑之处。
余三娘抬头看着他,笑着道:“可是钱大队长?”
汉子后退一步行礼道:“不敢当,离了潢河我不过是一个在矿上谋生的粗汉。”
在汉子身后,一个穿着绿色面裙的女子快步走出来,一见是余三娘,她放下手中东西行礼道:“余司长,多年不见了。”
余三娘避开两人行礼抬脚走了进来。
“我本是要来寻你,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场官司,吕文书在齐州过得可还好?”
被余三娘唤作是吕文书的女子名叫吕佳娥,她爹正是当年在洛阳被定远公卫蔷一道劈死的通敌叛国的前太仆寺少卿吕显仁。
吕佳娥从灶上提了水找了些茶叶出来要给余三娘泡,嘴里道:“有劳余司长惦念,自从回了中原,我这过得还不错。”
看看吕佳娥,再看看站在门边不动的钱展,余三娘道:“我之前写了文书送回总司,如今总司已经批下……吕文书从前在云州煤山便是一等一人精研律令之人,可愿意在齐州做个监察?”
吕佳娥找出的碗在灶上铛啷啷转了一圈。
钱展连忙接过水壶,吕佳娥看着余三娘。
“余司长,北疆敢用我?”
阿父通敌噩耗刚传来几日,穿着一身青黑色大袍的元帅就来找她,坦白说已将她阿父杀死。
十六岁的吕佳娥只觉天崩地裂。
几日后她被带回北疆,送到了云州煤山,做起了计工算账的文书,这一做就做了两年。
从前在定远公府的学堂里她还念着三年后阿父和阿娘能将自己接回去,到了云州,她才惊觉自己从前以为自己能有的一切早就烟消云散,浑浑噩噩大半年,吕佳娥遇到了一个同样被发来煤山的中年男人,名叫贺咏归。
贺咏归从前是云州刺史,却因玩忽职守被发来矿山,他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只带了三本书,正是北疆全套的《安民法》,贺咏归每日但有闲暇便诵读《安民法》,一日又一日,吕佳娥不想听也记住了许多。
知道吕佳娥聪慧,贺咏归便一边自己学,一边教吕佳娥。
他在北疆为官多年,那些律法早就该烂熟在胸才对,贺咏归却说自己脑也空心也空,合该从头学起。
东北都护府招人往东北开荒,凡是被罚者去了东北可刑期减半。
贺咏归让吕佳娥去。
“没见过人之绝处,便不知《安民法》如何难得。”
吕佳娥本该是在东北待一年半就够了,却足足呆了两年半,在东北她与曾附逆韩家的钱展于绝处定情,也终于知道了贺咏归为何让她去东北。
离开东北,正好定远军新占齐州缺人往齐州做事,吕佳娥便和钱展一起回了自己少年时生养之地,曾经赫赫几代人的齐州吕氏早烟消云散,她回来齐州只是一个童学老师。
她这样的人,北疆竟然敢用?
余三娘笑了起来:“吕文书,若是只惦记那点从前,定远军也罢,如今天下也罢,可都不会是这般模样了。连耶律啜里只北疆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