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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2 / 3)

分不清他是醉还是醒,依稀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的,便松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仇薄灯执杯趴在船舷上,看他慢慢地饮酒,忽然就拘起一捧海水泼向他。师巫洛茫然地抬头看他,水珠从垂落的头发上滴下。

仇薄灯笑着跃起,立在船尾。

走。

他一挥袍袖,将桌上的酒整坛卷走,提酒走了两步,立在船尾最末梢的尖端上。

我们去沧水尽头,我们去明月中间。

海风吹得仇薄灯的广袖彤霞般漫漫卷卷,天高而远海广而深。师巫洛瞳孔印出他的黑发,他的红衣,他嫣然明艳的笑颜。

去水的尽头,去天的边沿。

去只有他们的人间分界线。

孤舟如弦,在辽阔的海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痕。潮头被破开,静水被分开,有少年立舟头,迎风而饮酒,有男子坐舟中,叩弦而清歌。

沧溟一渡间。

如墨般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轮巨大的白月,扁舟与月影越来越近,站在船尾的仇薄灯将空了的酒坛一掷,纵身跃起,师巫洛猛地起身,又停住。

扁舟止住,与月影的轮廓相接。

仇薄灯停在水面。

遂古之古,何以初兮?

太上之上,何以尊兮?

仇薄灯如鹤旋身,伶仃肩骨贴水而过,腰束曼展,大袖回旋,如刀挥洒出新血的浑圆,海水在他足下静如银镜。他绕身回环,身如曼珠沙华之极盛,发若浓墨高滴之展旌。

鸿蒙未辟,何以明兮。

四极未立,何以辨兮?

他一扬臂,华袖高高抛向天空中的白月,衣袂在半空炸开纷纷扬扬一片艳彩,又落成一片忽然淡去的飞霞。他在万千月辉中起身,忽如射燕,忽如徊雀。他以一整轮巨大的白月为舞台,在这沧溟尽头高歌起舞。

洲屿何足,隅隈何数?

明辉何足,幽晦何数?

他愤愤而歌,慷慨而激昂,于是问天之歌便叱咤如鼓点。

天高几丈,路长几里?

地厚几丈,乡广几里?

他凄凄而歌,迷蒙而彷徨,于是问天之歌便如无望的旅人。

世上再无张扬至此的舞者,也再无灿然至此的舞蹈。

俯仰往来,绰约时如静月花开,睥睨时如炽火澎湃。起伏舒卷,漫缓如罗衣沉潭,急节如瑰云没日。

一问便是一万年,一眼便是一万言。

观者只一人。

师巫洛站在船上,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愤怒在他的胸中翻涌,像万千的赤火,也像万千的锋仞。他泫然欲泣,不能言语,怕一开口就涌出那些不该说的话,不能行动,怕一抬手就要把人死死地捆在怀里,不论如何都再不松开。

管它瘴月几何,管它群星几多。

他只要他好好的。

醉归何处?

仇薄灯的歌声渐轻渐渺,广袖簌簌而落,他静静地站在月影正中间,目光那么地迷茫,瞳孔那么地空旷。歌声已经低如呢喃。

红衣立白月。

何处

葬骨?

他没有问完。

仇薄灯向后仰倒在如冰如镜的海面,十指被人紧紧地扣住了。扣住他手的人,右腕上扣着一枚与他左腕一模一样的夔龙镯,两枚暗金的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微冷泛寒的唇覆了上来。

微冷的与炽热的。

玄黑的与朱红的。

仓皇而笨拙,癫狂而青涩,红衣与黑袖融在一起,他们的呼吸揉在一起。身下是明月,身上还是明月,他们像在海面,像在水线,像在天边,像在月间。

阿洛。

仇薄灯呢喃。

他真的醉了,醉后的他才是真的。

你要接住我。

我一直在下坠,你能不能接住我?

绕腕双跳脱

接住了。

仇薄灯仰起头, 深黑的瞳孔印出撑起身的师巫洛。他银灰色的眼睛像冰湖,能把人影清清楚楚地倒影出来。白月高悬在他背后, 年轻男子的身体消瘦而不单薄,投下的阴影能将人整个地笼罩。

笼住,接住,抓住。

就这么说好了。

仇薄灯笑起来,笑得浑身乱颤,衣襟半散,红衣簇着新雪般的肩头, 一节锁骨沁满冷汗。

别骗我。

师巫洛一把拉起他,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仇薄灯在他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浑身颤栗,颤栗里每一节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在泛起让人发疯的疼意。

疼得越狠, 他笑得越疯。

黑潮冲天而起。

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仇薄灯的衣上涌出,无数厉鬼无数怨毒无数不甘冲破了禁锢它们的皮囊, 狂笑狂嚎。它们冲出月影的束缚,原先还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沧溟刹那沸腾,风吼海啸, 怒涛化作恶鬼, 倒卷向天空的明月。

修罗地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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