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初,张戣编纂《大梁刑律统类》,虽然形制上把律、令、格、式统合,内容还是大同小异,你们也可以从崔教授处借《唐律》、《疏议》等前唐法典来看。”
“是。”李若灵宝眨眨眼,实在没想到元帅竟是用这般之法来解自己心中所惑的。
“等你们讨论完了,我再让人带几本北疆的《安民法》给你们看看,互相对照一下。不过,有几点,我希望你们在讨论之时不要忘了。
“其一,你们讨论此法时需自问己身,你等关心此事,可是因你等乃是世家出身,只求一同甘不共苦之道?
“其二,此等律条,与女子少地无地之事可有因果?
“其三,唐律也好,梁律也罢,细究起来,皆以户论,户有户主,主尊而从卑,若是法以个人论,该从何处入手?有何好处?有何坏处?”
李若灵宝都细细地记在了心里。
“元帅,我都记下了。”
小姑娘这般说着,心里却隐隐惶恐起来,只觉得元帅所说种种就如一静湖,看似秀水无波,内中却幽深晦暗,能吞人命。
卫蔷知道这小姑娘必要经过一番震动,这也是她们必经之路。
北疆不会给世家女们一个变得如她们父兄一般的机会,万人万物,自立自强方得生……该让她们多学点东西。
卫瑾瑜走进卫蔷院中,就看见自家姑母在石桌上写写画画。
“姑母?您又有了什么捞钱的新法子?”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这定远公府是什么私盐窝子和匪寨呢。
卫瑾瑜端着一盘青皮核桃一屁股坐下,咔嚓咔嚓剥着。
“不是赚钱之法……我打算让州学学子都去矿山盐场学些东西。”
卫瑾瑜“嘿嘿”笑了起来:“北疆那些学子都是吃过苦的,姑母你是为了后院那些学生吧?”
“也不只是后院。”
卫蔷抽出一封信给了卫瑾瑜:“燕歌在徐州遇到有人主动求去北疆。”
“哦?”
卫瑾瑜拿过信看了两眼,又笑了:“姑母一刀劈了于家的门,竟然劈出了这般余波,实在是令人想不到。”
救出了杨知章,卫燕歌不留身与名,用了一日夜时间带着秋苇赶到了徐州与大部汇合,做出一直在徐州寻人之态,寻到一女子被夫家磋磨得不成样子也不愿离开,卫燕歌也不愿多纠缠,人必先自救而后人救之,这女子已然信着宿世因果,已然不当自己是人,而是承前世报应的罪人,要是真将她强带走,反倒可能害了她性命。
可领卫燕歌没想到的是,她们刚离开那人家,就被人拦在了路上,一妇人带着三个孩子跪在地上,自陈在徐州已然活不下去了,求往北疆讨生活。
问她为何要去北疆,她说定远公能为一女子破了世家大门,那北疆想来对天下女子能多一分公道。
卫燕歌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便写信给了卫蔷。
卫蔷也觉得这事很有意思,北疆缺人缺钱,什么都缺,从前来的人都是拖家带口,因着灾年和失地在中原活不下去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因为北疆能给天下女子多一分公道,就义无反顾要来北疆。
“姑母,这么下去,燕歌说是去寻几百户人家,恐怕回北疆的时候要带了更多人呢。”
“来便来,借种开荒,种粮纺棉牧羊……只要身份没有问题,就和旁人一样安置。”
说着话,卫蔷看见一块核桃仁被送到了嘴边,她用手接过,放进了嘴里。
“看你这般清闲,南吴细作一事可有何新进展?”
“唉”卫瑾瑜伸了个懒腰,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刚换的,“与吕家勾结的那客商是南吴衡氏之人,从前南吴的盐都是从东越来,可这三四年间南吴杨氏屡屡进犯苏州等地,东越就停了往南吴去的盐,南吴国内盐价飞涨,衡氏才想起来从大梁购盐,囤积居奇,数倍获利。至于不留行的那些鸟,据那客商所说,今年三月初,确实有人自南吴来,是一病弱书生,虽说持着一鸿鹄令,却在洛阳令行禁止,那客商自恃有衡氏为后盾,不那书生面子,没想到才两日,衡家的信便来了,令他好生招待此人,如奉衡家之主。我也搜出了那封信,只是不知到底是不是衡勤字迹,若是真的,那人恐怕在南吴朝中也颇有几分实力。”
说话间又剥好了一个核桃,卫瑾瑜将它放在了盘中。
“我按照您所怀疑的去盘问,问出那书生也确实在吕氏当过几日的客卿,恐怕确实就是姑母你要找之人。”
“能让衡家写信渡淮河而来……”
卫蔷放下了手中的笔。
“可问出那人在东都还有什么落脚之处?”
“那客商供出了另一处宅院,我们院内假山中发现一密道,只是那密道经过一处池子下面,一月前那池子突然漏了水,将密道毁了。大概也是一个月前,那客商自称自己再未见过那书生。”
“细细盘查那处宅院两里之内,若是两年内有从淮水、房州,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