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幸运,还是首先认为你有一个好母妃了。”
赵盈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刘氏死前要剪她最后一面,说这后宫禁廷中,人人都希望她死,没有人想叫她好好活着。
赵澈说的话,同刘氏那日所说,如出一辙。
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是不是喜欢她,又是否希望她好生活着。
只是今日赵澄这番话——
赵盈低下头,浅笑出声,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如常:“那你还挺与众不同的,我见过了很多人,他们都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他们自己太无用,所以败在你手里时候,只会怨天尤人。”
赵澄揉着眉心:“你也见过赵澈了吧?他难道不是宋贵嫔的儿子吗?你能得到的,他又因为什么而不能呢?
他真的足够出色,足够优秀,凭宋氏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东宫太子,还用得着争吗?
那早就没有我跟赵清什么事儿了。”
他还真是跟姜承德一脉相承,足够自负。
或许赵澄只是败在了不够了解昭宁帝吧。
赵盈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足够幸运。
但也要庆幸昭宁帝的心理扭曲。
否则赵澄说的极对,早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从赵澈一出生,储君就只能是他。
反正昭宁帝不是什么仁君明主,要一言九鼎,群臣也只能服从,谁敢质疑就杀谁,杀鸡儆猴,便再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有足够的能力为赵澈铺平后路。
他不干罢了。
要这么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的运气之一。
赵盈目不转睛望向赵澄,看了许久,才缓声问他:“你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放过你,还是想要一个痛快?”
“你怎么可能放过我?”赵澄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还要你来教我吗?监国摄政的大公主,大齐开国以来你也是独一份儿。
入朝时他们就指着你的鼻子骂你牝鸡司晨,现如今真正监国了,他们更拿你比阿武与萧太后。
我虽从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好,那些人也未必不佩服她们,然而在他们的时代里,走出一个‘武后临朝’,他们便决计容不下。
留着我岂不是心腹大患,我活着一天,你就一天不能高枕无忧。
唯恐哪天那些人便拥着我,逼宫造反,要你把皇位还给我,是为正道。”
赵澄倒是想得开:“你给不给我个痛快也不重要,横竖都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其实也就没那么怕生不如死。
只是有件事……”
他声音并不是戛然而止的。
尾音渐次弱下去的时候,语气中是遗憾还有悲恸。
姜氏。
赵盈眉心动了下。
她倒差点忘了,赵澄最是孝顺,孝顺他母妃。
“姜氏的棺椁还停放在华仁宫偏殿里,天子金口,废为庶人,她已经没有资格葬入帝陵之中了。”
“我知道。”赵澄垂眸,压下来的眼皮掩去眼底的悲伤,那是他最后的骄傲,不肯给赵盈瞧了去,“既是谋逆大罪,我这王爵,你一并削了吧。”
赵盈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
在成全和叫他死不瞑目之间,动摇甚至连一瞬都不到,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站得笔直:“待你死后,我会让人为你和姜氏安置吉穴,这一世的母子情分,也总算是有始有终,也算是……”
她深吸的那口气,把后话给噎住了。
赵澄侧目而去:“也算是感谢我最后说的这番话,在你阴暗不见天日的这两年时光里,为你带来一丝光亮。
赵盈,你要是我的亲妹妹,该有多好。”
赵盈心头一颤,吞了口口水,再没有别的话,转身出了门去。
赵澄会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无论为兄还是为弟,他要是有个一母同胞的姊妹,那女孩儿会叫他纵得无法无天,大概比昭宁帝昔年对她更过分。
不过她不羡慕,也不值得羡慕。
是赵澄遗憾于没能得她这样一个亲妹妹,并非是她羡慕没能拥有赵澄这样一位兄长。
她有表哥有表姐,哪个不比赵澄做得更好。
从瑞王府出来,徐冽等在府门外。
他见赵盈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提步迎上去。
赵盈四下看了一圈儿,他是一个人来的:“有事儿?”
徐冽摇头:“听说殿下去了惠王府,从王府出来没回司隶院,就直奔瑞王府来,我怕殿下心里不好受。”
赵盈噗嗤笑出声。
她有什么不好受的。
天下她有,大权在握,不好受的是他们才对。
她扫量徐冽一眼:“正好你来,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去过司隶院,见过李大人,周大人也跟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