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玄怔怔看了她片刻,又是一叹:“阿蔷她竟然将你教成了这般性情。”
卫瑾瑜又笑了。
之前还觉得她乖巧灵慧,如今哪里不知道这一副可亲模样不过是卫瑾瑜的遮掩之色?
老人摇了摇头,心中恍然,是了,阿瑜也是卫氏女,阿蔷、阿薇、阿茵还有如今的阿瑜,大概阿雪在卫家留下的女儿就注定了要吃绝难吃的苦,再去做那绝难做的人。
“阿瑜。”
“在呢,曾外祖父。”少女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哪日你觉得太苦了,便来找曾外祖父。”
万般的话在嘴边,姜清玄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洛阳城中家家灯火之时,卫瑾瑜翻过坊墙走在寂静无人的路上。
“曾外祖父怎叫我阿瑜?”
突然想起这一茬,少女晃了晃脑袋。
却不知此时的姜清玄打开一个锦匣,里面只有寥寥的数封信。
最早的一封早已泛黄,姜清玄小心打开,只见上面说的是她卫蔷没能护好、教好大兄血脉,最终害死了大兄长子卫瑾,只剩小女卫瑜,如今卫瑜假作男童将来洛阳太学读书,请外祖照拂。
这是阿蔷第一次传给他的消息。
姜清玄还记得那一日下朝之事一名小黄门在他身边摔倒,将这封信给了他。
失去父母家族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长大了,眼中所见与前人皆有不同,不仅不需要他护着孩子们的性命,还比他所想的更有魄力、有胆量。
将锦匣收好,姜清玄磨墨提笔,落字于纸上:
“圣人抱病深宫难问朝政,当使一朝臣入大德殿为圣人读奏本,门下省给事中韩熹文采非常、事君以忠,当领此差……”
写完一封奏疏,姜清玄笔下一顿,又打开一空白奏本,这次的字迹却变了:
“臣金州刺史夏蒙启奏,自定远军入金州剿叛军余孽以来只知搜刮民脂不思平叛之事……”
先让那些人自以为有了阿蔷的把柄,再将金州刺史罪行公之于众,他倒要看看这朝中上下还有谁是当除之人。
我信 “若是连我定远军的元帅都不信,……
金州刺史夏蒙启奏定远公卫蔷放任定远军在金州搜刮民脂民膏不思平叛之事几乎立时在朝上掀起一阵暗涌。
此地与之前定远军平叛之处不同,叛军只是流窜到此而非如从前一般杀官而据,夏蒙奏本上所言是满朝上下第一次从刺史奏本中得知定远军是如何行事的。
站在明堂之上,于崇小心看了一眼位居百官之首的姜清玄。
两个半月之前圣人使他族妹伴驾中秋宴之后便将其封为淑妃,在后宫可谓是只在皇后一人之下,世家被两代皇帝打压多年突然得如此脸面,大惊之后便是大喜,饶是于崇小心谨慎也暗暗做过族妹封后的梦,族妹在宫中无声无息多年,熬了这许久也能往宫外送消息了。
可几日前族妹使人传信说圣人突然大病不起,除了皇后之外后宫均不得往大德殿探望,大德殿总管石菩更是使人严守各处不准私传消息,她这封信只怕圣人好转之前的最后一封了。
他从前买通的黄门,这几日也突然没了消息,使人往他在宫外的私宅看,也并无什么异样。
没有异样,才是最大异样。
又使人往内宫其他各处问,只听说在圣人大病之前皇后刚刚侍寝。
为何侍寝完了圣人就病了?或者说,为何皇后不过侍寝一次,这紫微宫内就不一样了?
这般微妙情势之下有人要告定远公,莫名让他心中不安。
微微转头看向四周,见几位出身世家的大臣面上都微有得色,显然想趁机踩一脚定远公,于崇心中又是一紧。
不可妄动,不可妄动。
他在心中默念着,一双大手缓缓握紧。
“大兄,那夏蒙突然告了定远公,我听那群围在郑裘身边的人说定是北疆财力不济,才让人劫掠百姓,白白毁了从前的好名声。”于崇府中,他族弟谏议大夫于岌盘坐在席上对自家大兄说道,“大兄,如今那些不长眼的小世家子弟都跟在郑裘后面,他们要下手参奏那卫氏,不如咱们先他们一步……”
“我让你来就是不要搀和那些事。”
许是年纪又大了,自从将家中大半姬妾送去北疆,于崇也淡了从前的好色心思,今日不仅没有美人在怀,反而抱着一把剑不停摩挲着剑鞘。
色心淡了,权欲也比从前淡了,昔日势必要与陈伯横在两京世家中分庭抗礼的于崇也沉寂下来,哪怕是眼见改任了尚书右丞的郑裘不愿再以于家马首是瞻,也未有丝毫动作。
抬眼看一眼自己的族弟,于崇说道:“我们为何要与定远公作对?”
“圣人……”于岌睁大眼睛看着大兄的神色。
谁都知道圣人扶持世家就是为了对抗两个卫家女,一个是窃据朝堂的皇后,一个是手握数十万精兵的定远公。
只要能扳倒其中一个,在圣人扶植之